确实是很不简单。
温成初撑着把黑伞,站在酒吧的巷子口,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和地板砖上。
她低着头,看着抓住自己另一只手的女孩。
女孩抬起那张湿漉漉的脸,桃花眼里漫着水意,“姐姐,带我走吧。”
十分钟前。
温成初从酒吧出来后,才发现下了雨,柏瑜她们还想转场继续,温成初不想去,跟酒吧借了把伞就准备出去打个车回家。
刚走出门口,她一转眼,就看到秦碧螺蹲在旁边的巷子,抱着双膝,脸埋在膝盖里,冰冰冷冷的雨将人淋了个透,人却跟毫无知觉一样,一动不动。
若不是温成初在向秦碧螺靠近的时候,察觉到对方微微耸了一下肩膀,温成初都要以为她已经昏过去了。
温成初伞倾斜过去,问:“不回家吗?”
秦碧螺迟缓地抬起头,面上茫然仓惶,“回……家?”然后她摇了摇头,“不能回去,会被打的,会被打得很痛。”
温成初沉默地看着秦碧螺。
半晌,她问:“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秦碧螺看起来很焦急,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但由于蹲了太久,导致她不禁往前踉跄,温成初伸出只手扶住她,她便顺势地攀了上来,“我、我很感激你!也很感激她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可能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讲话了……”
温成初:“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接下来?”秦碧螺又茫然地看着温成初,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温成初沉吟两秒,“我送你去酒店先住着,然后我再给你们谭老师打个电话,让他去和你家人沟通一下。”
秦碧螺愣住,定定地看着温成初,温成初面不改色。
温成初:“还是我先给你们谭老师打个电话——”
“姐姐!”
秦碧螺骤然叫了声,打断温成初,她手紧紧地抓着温成初,声音颤着,“姐姐,你怎么这么天真……”
温成初看着秦碧螺,秦碧螺说完这句话后,往温成初身上靠了靠,还没完全靠上去,但温成初好似从她的身上感到了冷意。
秦碧螺冰凉的手指顺着温成初的手臂慢慢上滑,声音轻缓,眨眼的时候,残留在睫羽上的雨珠便会落下。
“姐姐,你喜欢女生吗?”
温成初失措地一眨眼,“……什么?”
秦碧螺说:“我还有三个月就成年了,姐姐,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温成初蹙眉:“你……”
秦碧螺又进一步靠近了温成初,微微抬起脸,直视着温成初:“姐姐,你带我走吧。”
“我会比葛静停听话。”
“我不像她,脾气暴躁,成绩还差,我一直以来都是年级前十,我会做饭,会扫地,会洗衣服,什么都会。”
“姐姐,带我走吧。”
温成初想,自己长得有这么和善吗?看起来像一个烂好人?
她低下头,看着秦碧螺,“秦同学。”
秦碧螺一愣。
温成初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在秦碧螺的眼中,温成初此时此刻的神情近乎冷漠,她将秦碧螺攀在她手臂上的手拨开,“我刚刚是帮了你,但我可不负责售后服务。”
秦碧螺瞳孔一缩。
温成初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碧螺张了张嘴,最后垂下了眼帘,攥紧了手指,低低地应:“好的,谢谢姐姐。”
叫的司机车开得又稳又快,温成初头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相比起她,秦碧螺则显得过于紧张。
温成初懒懒道:“没事的,我会跟着你上去,他要是敢动手,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下不来床。”
稳稳当当开着车的司机差点方向盘打滑,他看了眼后座上的温成初,苦口婆心:“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可别做傻事啊,这对方要是报警了,得坐牢的啊!”
温成初脸不红心不跳:“亲戚出轨,打小孩,家暴,过去教训一下。”
秦碧螺猛地抬头看向温成初。
司机态度一变,强烈建议:“打!往死里打!待会儿要不要我上去帮忙?我年轻时候可会打架了,我还搬过三年砖呢!力气大!”
温成初笑了下,“那不必了,我跆拳道和散打都黑带。”
司机深吸一口气,“小姑娘……牛啊。”
温成初不说话了,眼睛似是疲惫地闭了起来,司机识趣地没再找话题。
秦碧螺手指轻轻摩挲着膝盖。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雨也停了。
温成初刚睁开眼,秦碧螺已经率先下了车,不等她动作,秦碧螺已经扭过头来,对着里面的她躬了躬身,“今天谢谢姐姐,但是,接下来就不麻烦姐姐了。”
温成初抬了下眉峰。
“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吗?”温成初问。
秦碧螺抬起头来,抿了抿唇,最后低声道:“再见。”
拒绝了。
温成初想,这女孩是在和她赌气么?因为她没有上秦碧螺的钩?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秦碧螺,随后轻呵了一声,招了招手,“过来。”
秦碧螺微微一怔。
温成初又一次:“过来。”
秦碧螺轻咬着下唇,走了过来,温成初手臂撑在车窗上,抬起头看着秦碧螺,“你的记忆力怎么样,年级前十?”
秦碧螺不知道温成初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点了点头,“还可以。”
温成初说:“那你记一下我的号码。”
她念了一串电话号码,念完后,要求秦碧螺重复一遍,秦碧螺张了张嘴,依温成初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温成初满意了,她声音疏懒:“那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我电话。”
秦碧螺:“……好。”
温成初收回了脑袋,摇上车窗,跟司机道:“走吧。”
司机疑惑地回头问:“小姑娘不是说要上去教训那出轨家暴的亲戚的吗?”
温成初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司机,“你真信啊?”
司机:“……”
秦碧螺站在身后,定定地看着车一点点地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缓缓地呼吸了两下,转身上了楼。
她总共深呼吸了十次,才敢打开的铁门。
淡淡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洒进来,秦碧螺看到地上躺着的酒瓶酒罐,而之前瘫在沙发上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越过这些瓶罐,走到主卧门口。
透过缝隙往里面瞧。
没有人。
没有人在家。
那一刻,秦碧螺感觉自己仿佛活了过来,瘫软地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
又猛地想起了温成初的号码。
于是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般她会在学校写完作业才回来,因此不会带书包,家里除了她以外,没人在用纸笔。
她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张纸和一支笔。
笔是快没墨了的,她用力地在纸张上,一笔一划将每一个数字写出来。
但写完后,秦碧螺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她怔怔地看着上面的黑色字迹。
半晌。
秦碧螺打了个喷嚏,她淋了一身的雨,现在后知后觉地打着颤。
“算了,洗澡去吧。”
秦碧螺喃喃道,随后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
…
“碰——”
圆滚滚的球顺着力道入了笼袋,柏瑜吹了个口哨。
温成初把台球杆扔开,直接躺倒在一边的沙发上,“不打了。”
“再打一局呗。”柏瑜赢了,意犹未尽,“你不打的话,来,李岚,咱俩打。”
“每次打台球赢的都是你,没意思。”
说话的是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五官俊朗,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李岚坐到温成初旁边,先给温成初倒了杯茶水,“成初姐,今天你怎么有空了?”
“她不是只今天有空,人天天闲得在家抠脚,只是不愿意搭理咱们罢了,”柏瑜见没人陪她打,也只能悻悻地也坐到一边去,顺势踢了踢李岚的小腿,“你给她倒水,怎么不给我倒?”
李岚笑道:“你没手吗?”
“嘿!”柏瑜气得瞪大眼,指了指李岚,“你这没良心的,到底谁是你老板啊。”
“才不是我老板。”李岚握住柏瑜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你是我祖宗。”
柏瑜笑着又踢了一脚李岚。
“谁说我闲的?”温成初抿了口清酒,懒洋洋道,“葛静停一个人就够我烦的了。”
柏喻:“你这么一提,我发现我好久没见着静停那孩子了,她最近没给你惹麻烦了?”
温成初:“确实学校很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柏喻笑道:“那你还不奖励一下那小孩,让她继续保持?”
话音刚落,温成初的手机震动,她掏出一看,扬眉,斜睨着柏喻,“下次出来的时候还是别提葛静停了,你一讲她,就有事,比曹操还管用。”
柏喻也看到了来电号码,忙不迭地双手举起,气声道:“我错了我错了。”
温成初接听,那边传来温雅的声音:“温成初,今天下午三点静停学校开家长会,你记得去。”
温成初还没来得及应下,温雅就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温成初抿了抿唇,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她起身,随手拿起了柏瑜搁在茶几上的钥匙,柏瑜一愣:“你干嘛呀?”
温成初淡淡道:“去开家长会。”
柏瑜:“开我车啊?”
温成初:“嗯。”
柏瑜看着人说走就走的背影,急道:“温成初!你开车的时候慢点啊,别跟玩赛车一样——”
温成初遥遥地给人比了个ok的手势。
温成初对柏瑜的话,一向左耳进右耳出,将柏瑜的黑色宾利硬生生开成了敞篷跑车的架势,一路上得到了绝大多数交警的注目。
她给葛静停擦过不少屁股,但这还是第一次给葛静停开家长会。
她上到教学楼后,准备要打电话问问葛静停的班级,抬眼一看,微微一怔。
秦碧螺站在一间教室的门口,穿着整洁的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长袖长裤将她的皮肤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那张清秀的面庞泛着红晕和汗水。
她将来到教室的家长一一引进去,来来回回,忙得脚不沾地。
蓦地,她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骤然看了过来,恰好和温成初对视上。
温成初回过神,刚要做出反应,秦碧螺已经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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