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雨把宋南伊刚刚丢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回原位，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南伊喊住了她：“小雨儿。”
林疏雨停了下来，她听到宋南伊在她身后说：“把感冒药喝了再走吧。”
林疏雨鼻子又酸了起来，当宋南伊喊她小雨儿的那一瞬间，她又很想落泪。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她没回头：“你喝了吧，你可能也要感冒了。”
她说完就开了门出去，一出门就看到宋妈坐在客厅里。
客厅已经被清理过了，只是缺的东西还没有补回去，显得空荡荡的。
林疏雨看到宋妈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抬脚走到她前面：“宋姨。”
她以为宋姨会骂她，会歇斯底里让她滚，甚至会动手打她，怪她还来招惹她的女儿，然而没有。
宋妈对林疏雨微微笑着：“小林，你不是在学校住宿的么，怎么出来的呀？”
短短几天，林疏雨觉得宋姨苍老了不少，虽然笑着，却掩饰不了憔悴神色。
“我请了假回家拿东西，顺便过来给宋南伊送一下作业什么的。”
宋妈叹了一口气：“小林啊，不是阿姨狠心，是你们两个的事儿，真不行……”
林疏雨马上说：“宋姨！我们两个没事了，我跟她已经说好要分开了，以后……”她的眼神从宋南伊的房门移到宋妈脸上，加重了语气：“以后我们，我们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我不会再跟她有任何一点点来往，您放心吧。”
宋妈倒是没想到林疏雨会这样说，她以为这个事情只能强硬地解决。
林疏雨：“我们没事了，真的，你让她去上学吧，别把她困在家里了……”
“其实，我确实想让伊伊转学，而且我都联系好学校了，但是……”宋妈说：“我没想把她困在家里。”
林疏雨听到转学两个字身形仿佛晃了一下，她脑子空白了一下，几十秒后，艰难地问道：“也好也好，转到……哪里去呢？”
宋妈笑了一下：“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你们两个愿意分开，阿姨真的谢谢你。”
“那，”林疏雨神色悲戚，手紧紧地握成拳，“我以后，还能见到她吗？”
宋妈顿了一会儿，还是说：“最好别见了。”
“好，好的……”林疏雨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哭得又凶又急，拼命抬手擦也擦不完。
“我，我……知道了……”林疏雨近乎失神地呢喃，整个人都慌不择路，想要离开却连门都找不到。
宋妈看着她那样，甚至有些不忍心，抬手扶了她的胳膊一下。
“小林……”
接着就是叹气。
林疏雨抽抽哒哒的，手一下一下地抹着眼泪。
宋妈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让伊伊转学的，乔中是芜山最好的公办高中了，我无论把她转到哪里去，都比不上在乔中……”
林疏雨抬手比了两根手指：“阿姨，我保证，不会再跟宋南伊有任何牵连！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宋妈没说话，看着她竖起来的两根手指，一时之间也恍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女儿发誓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比手势。
宋妈抿唇。林疏雨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宋妈给这一下吓得不轻，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阵仗，连忙起身去拉：“哎呦你这孩子干什么呐！你这这……你好端端的跪什么，真的是！你这样跪我成什么啦！你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哎呦喂快起来吧！”
林疏雨边抹眼泪边站起：“宋姨，真的真的，以后我在学校一句话都不会跟她讲，我看到她我掉头就走……”
宋妈又叹了一口气，脸都皱成一团：“唉！小雨！我不是不信你，可是你拿什么保证呢？而且伊伊那个性格我不是我不知道，万一她死缠烂打，万一你们再闹出什么事来怎么办？万一这个事让你们学校老师同学知道了，你们……”
林疏雨抽抽哒哒的，话都讲不连贯，宋妈看着小姑娘心疼得不行，把她搂进了自己怀里，慢慢帮她拍着肩背。
接着林疏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颤颤巍巍递给宋妈看。
一个很厚的很破旧的红色软皮抄，封面斑驳，皱皱巴巴。
宋妈接过来，没太懂她什么意思，随手翻开其中一页看起来。
她粗略看了一下，接着就是邹着眉头看着林疏雨，然后把那本本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眉头越锁越紧。
宋南伊一直靠着门听外面的动静，没有什么很剧烈的争吵跟响动，现在更是安静得不得了，她偷偷摸摸打开一条缝往外瞅，看到林疏雨跟她妈妈面对面站着，林疏雨又哭了起来，她妈妈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宋南伊看了她妈妈一眼，就看向林疏雨。
她今天都不知道哭多少回了，眼睛鼻子嘴巴都红肿得不像话。
像只红嘴鸭子。
很搞笑，又很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宋妈终于放下了那本破破烂烂的软皮本，神色凝重，看向林疏雨。
“不是她死缠烂打，是我……”
“都是我，我先喜欢的，我还勾引她，我死缠烂打……”
宋妈瞪了林疏雨一眼：“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她握住林疏雨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小林，你听着！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这样说自己，什么勾引啊，那叫人格魅力！”
林疏雨一听笑了出来。
宋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终于笑啦？这一天天的，尽哭，哭得都不好看了，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
林疏雨就拼命擦眼泪：“宋姨，能不能……”
“不转了，”宋妈慢慢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林疏雨的后脑勺，眼神柔和，“本来转了也会对她影响很大……”
“小林，你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林疏雨含泪点了点头。
——
林疏雨走了之后宋南伊马上从房间里出来：“妈，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啊？”
宋妈轻飘飘看她一眼：“说你们两个是闹着玩儿呢。”
宋南伊激动得破音：“闹着玩儿？什么叫闹着玩儿？我都不知道多认真的！”
宋妈像看傻子的眼神，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神色。
“她真的是玩儿我？”
宋妈：“你自己觉得呢？”
宋南伊想冲出去，被宋妈一把抓住了手臂：“你干嘛去？”
“我去问问她呀，我总不能莫名其妙被玩儿了吧？”
“不许去！丢人现眼！”
宋南伊还是不相信：“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宋妈没应她这层：“收拾收拾明天上学去吧，别在家赖着了。”
宋南伊更加疑惑：“你不是说要我转学吗？”
宋妈：“你当我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啊，说转就转，现在9年义务教育，高中是靠自己考的，你就说吧，我怎么给你转？”
“你不是说就算掏空你的棺材本也要转私立吗，等等……”宋南伊发现自家妈妈不对劲，“妈，你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好讲话了？”
宋南伊真的一头雾水，她都搞不懂，前两天她妈还跟天塌了一样，现在就……
“妈，林疏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宋南伊追问着。
“没什么，宋南伊，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去想这个事情了，你先好好读书，也不要去骚扰小林，啊，你们班那么多人，那么多女生，你跟其他人玩也是可以的吧，不不不，”她说着就摇摇头，“你还是不要跟女生玩了，你跟……不不不，”
她说着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你，你也尽量不要跟男生玩，你就，就好好读书，现在这个阶段，没有什么是比好好读书更重要的……”
宋南伊根本没心思听她妈妈在说什么，她只知道，林疏雨不知道跟她妈妈密谋了什么，然后，然后事情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她们两个分开之后，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也不用跟妈妈讲道理吵架了，也不用转学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什么其他的有的没的事情了。
反正就是，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她被放弃了。
她被放弃了，所以，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宋南伊什么都听不见，脑子一片混沌，脚下都是轻的，连自己是不是站着都感觉不到。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里，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起来。
第二天，宋南伊没去上学。
林疏雨一语成谶。
她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宋妈只得又给她请了两天假，在家里照顾她。
只是这病来得汹涌，烧得格外厉害，两个小时之后宋妈就连忙把她送去了医院吊水。
宋南伊反反复复烧了四、五天，瘦了将近十斤。宋妈心疼得不行，想尽办法照顾她，给她做好吃的。
这几天里，她没有提到过一次林疏雨。
又过了几天，宋南伊终于慢慢好了起来，她好像变了一个人，瘦了，话也少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随之而来的就是艳阳高照的晴天。
又是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宋南伊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发现课桌里塞满了零食，她下意识看向了林疏雨的位置，没人。
黄明新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话：“终于来了啊，你晚来半个多月，错过好多考试啊。”
张弛听着这很遗憾的语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二虎吧唧的。”
宋南伊发愣似的盯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眼神也有点空。
黄明新和张弛看着她呆滞而寡淡的神色，都有点迷瞪。
她的眼底好像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哀伤。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张弛跟着宋南伊的视线看着林疏雨的座位，若有所思，他说：“她开学没几天也跟着请假了，算一下时间，也有一个多星期了。”
黄明新一头雾水：“谁啊？”
宋南伊嘴角往下一撇：“关我屁事。”
黄明新更是一头雾水：“啊？”
张弛叹了一口气，无语地看向黄明新，没说话了。
黄明新迷惑地左右看了看：“你们在对暗号吗，我怎么都听不懂？”
张弛：唉。
其实真的跟黄明新说得一样，学校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会一直等着你的只有桌上那堆试卷，而且会源源不断，从不终止。
宋南伊皱着眉，烦躁地随意把桌上那堆破烂叠在一起，然后塞进抽屉里。结果塞不进去。
抽屉里也是一堆破烂。
她粗略摸了一下，想起来是什么之后，低下头骂了一句：“脑壳有毛病。”
那语气里带着些委屈，又隐隐藏着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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