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缝纫间,八盏大灯无序地悬挂在天花板上,电风扇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吱呀吱呀地转着,左侧墙壁还有四个排风扇正呼呼作响。房间里灰尘大到简直难以呼吸,像是几百年没有活人来过,地面上的杂乱的衣物全都是被剪刀剪碎后的布片,众人不得不戴上门口处准备好的口罩。
这里的缝纫机并不是很早以前那种作为嫁妆的老式缝纫机,而是后期生产效率大幅增加,引入电力的新式机器。五人随意挑选位置在缝纫机前坐下,他们都是现代都市生活中社会地位较高的人,从没有接触过这种工作,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席凌最先开始手中的动作,她试着把线穿进了针孔然后放在缝纫机上,然后扯过地上的布片放到机器台面上,试探着踩踏脚板让机器运作起来。
“凌凌!你居然会这个,快来教教人家,人家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个。”花惊音夸张地跑到席凌的座位上挽着她的胳膊,语气亲热地和席凌说话。
“你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当然不会这个。”席凌淡淡地说道,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情绪。虽然这么说着,席凌还是走到花惊音的座位上,手把手地耐心教导花惊音的动作。
“席小姐的动作这么熟练,是以前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吗?”颜习淡看着席凌指导花惊音,也颇为熟练地开始自己的动作。
“我是记者,曾经为了访谈去过一个纺织工厂实地考察,同吃同住 。”席凌简明扼要地说明,然后反问,“我看你动作也挺熟练的。”
“可能因为我学习能力比较强吧。”颜习淡微笑着回答。
席凌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又停止了。
剩下的祝数和晏司律两个人,自然也在这几个人的带动下学会了一些皮毛,开始有模有样地踩着缝纫机,房间里的机器嗡鸣声不断。
这样的工作环境实在是枯燥无聊,然而又没有别的消遣方式,祝数在缝完手上“小猫”的另一个耳朵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花小姐,你和席凌之前认识吗,我看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对呀,我们很熟呢!”
“不熟。”
花惊音和席凌的声音同时响起。
花惊音委屈兮兮地看着席凌,席凌便不再说话,专心手下的工作。
“我们两个小时候生活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可要好了呢!可是后来凌凌回国了,我就再也联系不到她了。”花惊音娇娇地说着,“来这里也蛮不错的,可以见到凌凌。”
席凌冷冷地打断:“不要胡说。”
祝数不再在两个人的关系上继续追问,转头问晏司律:“这位冷酷的帅哥,你有什么带我们逃出这里的头绪吗?”
晏司律头也没抬但还是搭理了祝数:“这里是边沁的圆形监狱。”
“边沁?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颜习淡轻轻地说。
“颜哥你应该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听说过吧,边沁是一名很有名的经济学家和哲学家。”祝数提醒颜习淡,然后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接着晏司律的话头继续向其他几人介绍圆形监狱。
“按照边沁的说法和设计:圆形监狱由一个中央塔楼和四周环形的囚室组成,环形监狱的中心,是一个瞭望塔,所有囚室对着中央监视塔,每一个囚室有一前一后两扇窗户,一扇朝着中央塔楼,一扇背对着中央塔楼,作为通光之用。”
花惊音小声惊叫:“跟我们这里的布局好像呀!”
“简直一模一样。”席凌声音低低地说。
祝数继续说:“这样的设计使得处在中央塔楼的监视者可以便利地观察到囚室里的罪犯的一举一动,对犯人却了如指掌。同时监视塔有百叶窗,囚徒不知是否被监视以及何时被监视,因此囚徒不敢轻举妄动,从心理上感觉到自己始终处在被监视的状态,时时刻刻迫使自己循规蹈矩。这就实现了“自我监禁”——监禁无所不在地潜藏进了他们的内心。”
“所以我猜测,我们这里的瞭望塔一定也可以一直监视着我们,只不过我们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有人。但是我们这里出现了仆人,在边沁的圆形监狱中是不需要狱卒这个角色的。”
席凌恰到好处地补充:“因为我们会去到瞭望塔监视不到的地方,比如这里,比如森林。”
“可是作为犯人的我们之间会互相监视,那么仆人存在的理由还是不合理。”颜习淡说。
“因为我们找不到瞭望塔上的神秘人举报,所以只好找仆人啦,这不就是仆人存在的合理性吗?”花惊音说。
花惊音一语点醒梦中人,所有的线索在祝数脑中瞬时连成一条完整的线:“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众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祝数,祝数因为激动一向苍白的脸色在此时微微泛红:“因为举报的存在,就有人会被仆人带进瞭望塔内部……”
花惊音嘟囔:“这个我们都知道啊。”
祝数的声音略微变大:“瞭望塔内部就是神秘人监视不到的地方!仆人的出现全都是因为神秘人的召唤,可是当我们进入到瞭望塔内部的时候,神秘人就看不到我们的行为,也就无法召唤仆人。我猜测,当我们进到瞭望塔里面的时候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祝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脱力般地倒在椅子上。其余四人都沉默着思考祝数的话,考量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行的通。
颜习淡率先开口:“我觉得你的猜测有一定道理,可是……我们并不能确定瞭望塔里就有出路。”
席凌:“有人进到过瞭望塔里面。”
众人齐声:“路易斯。”
晏司律问颜习淡:“中午路易斯有和你提到过瞭望塔里有什么吗?”
颜习淡认真回想:“他说瞭望塔的一楼全是环形排布的电击室,然后中间是螺旋上升的楼梯,但是他看不清楚上面到底有什么。”
花惊音:“上面一定是出路!就算不是,我们也可以把里面的坏蛋抓出来!”
众人达成一致,不管如何还是要先到瞭望塔的最顶端看一看才能确定下一步怎么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众人太过沉迷于讨论而太长时间停下了手中的缝纫工作。突然,席凌面前的缝纫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像内部零件在机身里乱窜,相互碰撞之间不知碰到哪个机关使得缝纫机开始不受控制。
“缝纫机坏掉了!凌凌,快把手挪走!”花惊音焦急地喊道。
晏司律蹙眉观察缝纫机:“不对劲,针被替换成刀片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颜习淡看着快速上下切割的刀片咂舌,也不知这刀片是什么材质,那么厚的布料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切断,而且布料在没有人拖动的情况下依然不断向前挪动。
“有东西在缝纫机下面扯着布料往下拖!”祝数一惊。
“这块布好像粘住了我的手,我挪不开!”席凌拼命使劲希望让手和布料分离,可是手还是在不知名的牵引力和粘性下逐渐靠近切割速度越来越快的刀片。
花惊音首先坐不住了,拦腰抱住席凌使劲把她往离缝纫机远的方向扯,颜习淡也抓住席凌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外拖。
两个人的力量堪堪与那股牵引力扯平,晏司律和祝数迅速来到席凌的缝纫机前四处观察。
席凌的缝纫机前下方有一堆堆积如小山状的衣物,注意听还有微弱的哭声。祝数和晏司律对视一眼,确定问题就出在这堆衣物里,迅速蹲下身来把衣物往外翻,寻找藏在里面的东西。
可是刚刚还轻飘飘的衣服此刻却如千斤重,而且边缘变得异常锋利,掀起每一块碎片都无比费劲,而且还极易割伤手。
晏司律起身脱下仆人为他们准备的外套撕成四片,走到祝数身前默不作声地快速帮他完整地包裹住手掌,然后再用剩下的两片草草地为自己包好手。这样一来,两人的翻找速度略快了一些,可是对祝数这样一个已经许久不锻炼的人还是很吃力。渐渐地,他的速度就明显落后于晏司律,喘着沉重的呼吸。而晏司律也是肉眼可见的拼尽全力,短袖包裹住的肌肉疯狂贲张仿佛随时要解除禁锢撑破布料,脖子上血管爆筋,胸膛也止不住地上下伏动。
“你们两个的动作快一点,我们快坚持不住了!”旁边的颜习淡艰难催促二人。
眼看着颜习淡和花惊音已经快被布料扯得站不住,二人纷纷再度加快手下的动作。
越是翻到下面,衣物山下方传来的哭叫声便愈发明显,刚刚还像是一个枯瘦老人的微弱哀叫,现在已经像一个少女锐利的尖叫声。
“快!我们坚持不住了!”颜习淡和花惊音已经不敌那股力量,脚步移动,席凌的手臂越来越靠近那快得出现残影的刀片。
10厘米……5cm……1cm……
终于翻开最后一块碎片,一个全身上下的皮肤都为绿色的诡异婴儿出现在晏司律和祝数面前,正放声大哭,仿佛抓着什么似的的手臂不断地在空中挥舞。情急之下,祝数抢先一步单手抱起婴儿把它往一旁的衣服堆上抛去,颜习淡那边的牵引力便突然被撤去,三人同时跌坐在地上,刀片不知何时又被换回了细细的银针,布料也已不再疯狂向前。
那婴儿停下扰人的啼哭,脖子一百八十度转弯,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祝数。霎时,它的四肢开始灵活地在地上爬行,眨眼间就来到祝数的面前,纵身一跳张开大口就要咬上祝数的手臂。
晏司律快步挡在祝数的面前,手握成拳堵住婴儿的血盆大口,幸好之前有层布料包裹,不然晏司律的手此时定然血肉模糊。祝数看着晏司律和婴儿不断搏斗,婴儿手脚灵活地就像是常年生活于此,就算五个人加起来也抓不住它,而且有时甚至躲不开它的攻击。
祝数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灵机一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迅速在房间里搜寻一块足够大的衣服碎片,终于他找到了。他趁着婴儿在攻击其他人动作飞快地拾起那块布料,晏司律迅速明白他的用意吸引着婴儿的注意力,祝数迅速从婴儿背后用布料盖住它,颜习淡和花惊音迅速压上其他几个角,防止婴儿逃出,席凌则不断地在布料上方堆积重量。
终于,婴儿的声音在此变得微弱,逐渐听不见了。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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