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原本平稳前行的船只突然减速。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船头的方向,只见宽阔的河道,被四艘庞大的商船并排而列,将河道生生截断,令后方船只无法再前行分毫。
周槐眉头紧锁,毫不留情将何卓丢下船,不带一丝感情吩咐,“去打听清楚,发生何事?”
话音刚落,他猛地转身,扯过沈悦灵的手腕,二话不说撩开她的袖子。
沈悦灵羞愤地挣扎不已,“你做什么?放开我!”
随着她的袖子被掀开,白皙的手臂上赫然显露出殷红的守宫砂。
沈悦灵触及他的眼神,使劲抽回手,心虚撇过脸,“看什么看。”
周槐甩开她的手,声音低沉有力,嗤笑着,“虽然我只见过许东升两次,但可以肯定地说,他绝不是你口中描绘的那种人,也就何卓那蠢货被表象所迷,会相信你的鬼话,着了你的道。”
轻哼一声的沈悦灵,揉了揉略感发痛的手腕,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迈开步伐站在桅杆边。
周槐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沈悦灵那抹纤细的背影,明明这娘们柔弱得如一朵娇花,需要人细心呵护;骨子里却硬气的很,面对困境,仍敢挺直腰板,和他所见过的大家闺秀全然不同
“有趣。”呢喃低语的周槐,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仿佛突然间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消多时,何卓的身影匆匆返回船上,脸上布满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堵在河道的四艘船主不知所踪,我花了些银子换得消息,说是有人不惜重金买断四艘商船,命他们堵在此地,并用铁索连接,可谓固若金汤。”
不用想也知晓,这背后的操纵之人,定是许东升无疑,他以飞鸽传书联系最近商船,设下这步步为营的棋局,意图将周槐一行人困于这方寸之间。
“三当家,此举意在打乱我们的部署,不让我们顺利抵达既定的目的地。”
周槐闻言,微眯的眼眸里透着凌冽的寒芒。
他精心策划多日,每一步都计算得恰到好处,客栈外先以火箭主攻,逼迫许东升带队突围后门,确定沈悦灵留守客栈时,方才冲杀入内,顺利劫持了沈悦灵。
此番得手后,特意让部分手下骑马扬尘,引开许东升的视线,实则暗度陈仓,悄然搭乘水路,顺流而下,以求速战速决,彻底与许东升拉开追逐距离。
未曾料到,许东升如此狡猾,提前一步封锁航道,打得他措手不及。
“去拿地图来!”周槐嗓音沉重吩咐着,待地图展开,仔细审视后,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此间凸岸停靠点,一面是穷山环绕,一面是荒凉的大山脚下,必须绕行山路十八弯,方能重返官道,此行必将耗费大量时间。
局势,许东升恐已在官道上严阵以待,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好个许东升!真是好算计!”周槐可谓气得牙痒痒,却也明白,时间不等人,迅速下达指令,“快!上马赶路!我们必须抢在许东升之前,通过龙江岔路口,否则前功尽弃!”
亲眼见识到许东升那翻云覆雨的手段,贼寇们的心底不禁直发怵,怪不得三当家明智地选择离这煞星远远的,倘若让这煞星知晓,你碰了他女人一根头发,身首异处,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将马匹驱赶下船,贼寇们纷纷翻身上马,伏在马背上的何卓,匆匆瞥见始终倚在桅杆边静默如水的沈悦灵,不禁露出一丝玩味,“与这小辣椒共骑一乘的美事,还是留给三当家您吧。”
说罢,一夹马肚子,跑得不见踪影。
嘴里嚼了根茅草的周槐,愣愣地看着一众跟班拍拍屁股,留下漫天尘土。他猛地吐掉草根,咬牙切齿,“他丫的,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连个娘们都收拾不了。”
周槐原以为同骑一乘这桩事,定免不了动用一番武力解决,没想到沈悦灵出乎意料的冷静,自行跨上马背。
待他紧挨着她也上了马,拉紧缰绳之时,她终于问出口,“我爹可是被你们囚禁在了曲州城中?”
他闻言,稍许愣了下。
这个问题,他觉得实属没有隐瞒的必要,也就如实答,“告诉你也未尝不可,这事确是我大哥一手安排的,至于沈年具体被关押在曲州城的哪儿,我确实不清楚。”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着,“我大哥有意娶你为妻,以此促成与沈府的联姻,待婚事尘埃落定,自然会考虑让你们父女相见。”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突然微妙起来,手腕轻抬,在她的脖颈处比划了下,“沈姑娘可得想清楚,我大哥的脾气不太好,阴晴不定的,你若拒绝这门婚事,那沈年的后果……恐怕就不是你我所能预料的了。”
沈悦灵忽然嗤笑一声,讽刺不削,“难道我嫁了,我和我爹就能活命?”
大笑出声的周槐,那笑声在空旷的林子里回荡,带着几分不羁,“自然是能活得久一点,待我大哥完全接手沈府之时,你们的命运,就只能看他心情了。”
面前的姑娘,明明像是飘零的落叶,本应感到无尽绝望,可她为何不哭也不闹,依旧挺直腰杆?
“你不怕吗?”周槐的声音透了丝诧异。
沈悦灵轻轻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阴影,声音虽轻,却异常清醒,“自然是怕的,只是,也需要面对。”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有些不知名的东西,似乎在心底破土,逐渐蔓延开。
天的尽头,渐渐染上红褐色。
马蹄声在寂静的黄昏中回荡,周槐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赶往龙江岔路口,终究是晚了一步。
远远瞧去,许东升已然坐在简陋的茶室中,悠然品茗,今日着了一身红衣的他,宛若烈焰中绽放的红莲,风华绝代,仿佛是这天地间的主宰。
周槐见状,禁不住啐了口吐沫子,“他娘的,这人长了翅膀?竟真的抢先一步堵在龙江岔路口!”
许东升轻轻地放下茶杯,清脆地‘嗒’的一声,响彻在众人心尖。他关切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悦灵的身上,见她不曾受制于人,面露哭腔,语调轻轻,少了份肃杀之气,“是让我再废了你的左手,还是你自己滚?”
面对这从容不迫的气势,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何卓不禁感到一阵心悸,猛地咽了咽口水,朝着周槐小声附耳,“三当家,瞧瞧他这话狂的,这是将你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然而,周槐冷冷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何卓闻言,立马用双手捂住嘴,连声点头,“是,是。”
周槐脑海里始终琢磨着,乖乖把人交出去,意味着前功尽弃,可让他把刀架在个娘们身上搞威胁那一套,他也不削。正暗自思量,打还是不打?怎么打,输得能体面点?
这个问题,还在他的脑中盘旋,沈悦灵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嗓音低低,“我跟你去曲州城。”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出,震得贼寇们心头一颤。
按道理,此时应该有贼寇张狂大笑,再耀武扬威地说出那句挑衅的话,“瞧瞧,你的娘们伺候弟兄们即舒坦,又快活,反而嫌弃你床笫之欢不行。”
可是面对许东升,无形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生怕许东升误会什么,求生欲极强的贼寇们,不约而同齐声开口,“你的娘们,我们真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别寻我们晦气。现在是你的娘们不愿跟你走,可不是我们强迫她!真的!”
许东升明明看出了她眼底的挣扎与决绝,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
微微垂下眼睑的她,嗓音虽轻,却透出一种无法动摇的决心,“倘若我拒绝回曲州城,周成岸会杀了我爹。”
许东升闻言,眉头紧蹙,试图说服她的决定,“你该相信我说的话。”
沈悦灵极轻地摇了摇头,眼底的苦涩一闪而逝,“可我赌不起。”话音刚落,她突然抽出袖中匕首,锋利的剑刃架在脖子上,“你别过来!”
许东升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那冰冷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他的心底涌起一股莫名情绪,这把匕首,原是给她的保命之物,没想到头一次使用,竟是对她自己,真是莫大的讽刺。
眼瞅着许东升的眼底,如同电闪雷鸣,狂风骤雨,随时一触即发。
贼寇们见状,纷纷劝解,“小娘子,冷静点,别想不开呀!”
周槐反应迅速,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指尖突然捏住了沈悦灵脖颈上的匕首,无奈地笑了,“有事好商量,别拖我们无辜观众陪葬。”
“对呀,对呀!你没瞧见,你那姘头脸都绿了!”一旁的贼寇们也纷纷开口附和,生怕她真的来那么一下子,“会死人的!”
沈悦灵只是冷冷地看着许东升,锋利的话语,比手利刃更刺痛他的心,“你该清楚,依我的性子,我爹因此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许东升注视着她良久,那双深邃的凤眸蕴含着千言万语,但终是,化作一声叹息,阖上了眼睑。
沈悦灵见状,迅速用手肘撞了下周槐,示意他还不赶紧催马过去。
瞬间醒悟过来的周槐,一夹马肚子,马儿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急切,跑得飞快,瞬间过了龙江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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