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义宁坊离平康坊太远了,海棠试着早起走着去月萍楼,等走到了,腿脚都要走断了不说,还差点错过上场。晚上回去时,春桃以为还要走回去,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她。

海棠也累,叹了口气,从锦囊里掏出几颗碎银让春桃向张娘子支了辆马车。

张娘子高高兴兴地接了银子,让人去牵马套了辆车,说这一辆让海棠先用一个月。春桃开心地谢过张娘子,和自家娘子上车往义宁坊去。

一路上海棠拿个本子坐在车里勾勾画画算着账,半晌放下笔,微微蹙着眉叹了口气,一抬眼看到春桃似乎往嘴里偷偷塞了个什么红红的东西。

“你在吃什么?”海棠问她。

春桃也正走着神呢,被吓了一跳,发现海棠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挠了挠头:“娘子,是孟娘子今日给了婢子两颗红花果。”说完从兜里又掏出一颗,“娘子吃吗?”小心翼翼地看着海棠。

那红花果红彤彤的,好大一颗,春桃看着红花果吞了口口水。

海棠心中暗笑,清了清嗓子:”你何时与孟沉沉关系好了?“

“婢子没有与孟娘子好,是孟娘子之前听婢子说侯府那边有两处空宅子,孟娘子想让婢子帮她打听一番,她也想住过去。”春桃越说声音越小,“娘子不喜欢孟娘子,以后婢子再也不拿孟娘子的东西了。”

“她也想搬出来?也想住侯府附近?为何?“海棠有些错愕。

春桃摇头:“婢子也不知,今早孟娘子见了婢子就偷偷把婢子拉到屋里,让婢子帮她打听。孟娘子说,黄莺娘子住她隔壁,日日在屋里唱歌,吵的孟娘子睡不好,所以想搬出去。婢子跟她说,东市这边也有好的宅子,虽然贵了些,但住在西边太远,算上租车的钱,倒不如住在东市,但孟娘子坚持要看义宁坊那个宅子。”

春桃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住到义宁坊去。

海棠也没有头绪,顿了顿,拧起了眉头:”我何时不喜欢她了?“

“娘子没有不喜欢孟娘子吗?“

“当然没有!”海棠连忙否认,“清清阿姐……待我如同亲妹妹,沉沉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想让阿姐只对她一个人好,对我有些意见也能理解。但眼下阿姐不在班子里了,我承了阿姐的情,早就答应要帮她照顾好妹妹,怎么会不喜欢她。既然她想搬出来,你便帮她问就是了。”

春桃小声应了:“是。”

又伸头看了眼她摆在小桌的本子:“娘子的钱攒的怎么样了?”

“这几日开销有些大。自从来了京城,就一直在花钱,又是赁宅子,又是给月萍楼的娘子们买礼物打点关系,花了不少银钱。”海棠不由得惆怅起来。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攒够三千两银子为自己赎身呢?

三千两是班子里的规矩。她们这些人有的是被南老班主带回来的,老班主去世后,他的儿子南承玉成了新班主,带她们走南闯北。每到一处处理好班子里的事,他就四处走走,一是领略风土人情,二是将一些身世可怜的姑娘带回来,教她们学艺,培养成班子里的人。有些姑娘像春桃这样的,实在没什么天赋,就留下来打打杂,所以班子里的姑娘都是些可怜人。

这些年来也很少有人真的攒钱为自己赎身,毕竟在班子里靠自己的本事活着也很好了,不愁吃喝,班主也十分温柔体谅,跟着班主南南北北地走,也不愁吃穿,年纪大了就退下来做些杂事,自在得很,反倒是女子一人难以独活。

海棠恰恰是班子里想要赎身的少数人,她实在不喜欢为这些少爷公子们跳舞,供他们取乐,她有自己的一番追求。她幼时体弱,在槐州的外祖家长大,跟着舅舅学过做生意,如果不是出了事,她可能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还有······

想到此处,她的眼神黯了下来,心口发堵。

还有她的弟弟,她一定要找到下落不明的弟弟。

第二日休息日,海棠穿戴整齐,准备去钱庄子里取些钱出来,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吵吵嚷嚷的,似乎还夹杂着哭声。

春桃已牵了马车到门口,海棠出来便问她:“出了何事?”

“是后头巷子里的,有几个汉子抬了个人来,身上还盖着白布,家里人正哭着呢。“春桃答道。

海棠往巷子里伸了个头。

只见巷子深处一家院门口跪着个中年妇人,正俯身趴到那盖白布的尸身上哭天抢地,妇人身边有个青年,亦是哭到不能自已,但仍搀扶住自己的母亲。遗体脚边站着几个穿着朴素的大汉,看起来都有些手足无措。

宣平侯府的门突然打开了,里边出来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眼依稀与上次看到的二公子喻北鹤有些像,但看起来更温柔些,想必是侯府世子。

宣平侯世子喻北溪一出门便看到了海棠春桃二人,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见她看过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海棠规规矩矩地行礼:“民女见过世子。”

喻北溪学着海棠刚刚的样子,也往巷子里伸了个头:“这是怎么了?”

“死人了。”海棠继续盯着那处道。

“哦?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海棠有些吃惊,心中腹诽世子使唤人倒是十分顺口。刚抬起脚来准备去,旁边的小厮就道了声“是”,便进了巷子。

海棠抬起的脚僵在半空。

喻北溪笑吟吟地看着海棠收回脚,在地上跺了跺,神色不太自然地说:“脚麻了。”

喻北溪没拆穿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少倾,小厮带了个汉子回来,那汉子见了侯府世子有些紧张,唯唯诺诺地叫了声“世子”。

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里边死的是赵大强,跟我们是一起干活儿的,小的们现在在城南给何尚书家的公子盖院子。今天早上我们几个人叫他去抗木材,看他躺在一边,面色不对,才发现人早就没了。“

“报官了吗?”喻北溪问他。

大汉摇摇头:“用不着报官,他心脏不好。他爹就是心脏的毛病才走的,他家的婆娘也知道。”说着叹了口气。

这边说着,那边又传来一阵哭喊。

喻北溪从小厮手里接过钱袋子,抬脚走进巷子,海棠快步跟上。

离那一群人近了,才看清这里的情况,赵家婆娘已哭得直不起身,赵家儿子也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却依旧坚持撑住母亲。白布掀开,露出赵大强的脑袋,只见人脸已呈青紫色,颜面消瘦,仿佛脱水了一般,口唇发绀,甚是骇人。奇怪的是,他脸上还有几处青紫,连露在外边的胳膊上都有好些伤。

喻北溪面露不忍,安慰性地拍拍赵家儿子的肩,将钱袋塞进他怀中,劝慰道:“节哀,尽快让令尊入土为安吧。”

赵家儿子这才看到几人,又看看手里的钱袋,感激又略带惶恐地推拒。喻北鹤负起手来,让他收下。

赵家婆娘也勉强站直了,抽泣着朝喻北溪拜了下去,却一把被他扶住,她道:“多谢世子,是我家今日扰了侯府清净,世子平日对我们这些邻里十分关照,这钱我们万不该收。”

海棠望着几人你来我往,心想侯府世子果然如传言中温和善良,但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还是报官吧。他像是中了毒。”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是郎中,怎能信口胡说!谁给他下毒!他就一个泼皮,谁给他下毒干嘛。”站着的几个大汉听这小娘子张嘴便说是下毒,唯恐被波及到。本来就因为赵大强耽误了一天的工钱,还碰上这种晦气事儿!

赵家婆娘听了这话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对劲,抹了抹脸上的泪,正儿八经地抬头看着这个姑娘:“我知道姑娘好心,但我家老赵确实是有心脏的毛病,都是老毛病了,姑娘不必再麻烦了。再说,下毒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我家老赵啥也没有,也没害过人,谁要他的命啊。姑娘莫要再说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一旁跪着的赵家儿子听了这话却突然激动起来:“怎么就不能是被人害的,说不定就是那几个混蛋杀了我爹,你看我爹都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我爹就是被他们打死的!娘你怕什么,人家都说了是中毒,咱们就报官查查!”

海棠抿起了嘴,自己本来是好心提醒,但看这些人的表现,每个人都透露着古怪,似乎还有什么内情。

喻北溪眉头微蹙,思索片刻,看向海棠。

“民女对此事也并不甚了解,保险起见,还请世子请人去报案。”海棠没等他问,先一步开口。

喻北溪点点头,给身后的小厮递了一个眼神,小厮心领神会,转身就往京兆府去了。

既然已经报了官,海棠觉得也不便再留,便向喻北溪告辞,准备乘马车去东市的钱庄子。

喻北溪却随她出了巷子,在她上马车前叫住她:“娘子留步。在下还不知娘子姓名。”

“民女海棠。”

喻北溪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笑道:“娘子有个好名字。娘子可是南琼班那个海棠?”

“正是。”海棠恭恭敬敬地回答,”民女就住在侯府隔壁。“

喻家的小厮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兆府,急急忙忙地进了府衙,一眼便看到了自家二公子抱着一堆案卷正往外走,府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虽然喻北鹤只是个小小的评事,但他毕竟是宣平侯府二公子,宣平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喻北鹤今日是来京兆府提一份案卷的,眼下大理寺暂时腾不出人手,喻北鹤此时只好亲自来。

喻北鹤也看到了那小厮,不由得在他面前停下,皱起了眉头:“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小厮忙道:“二公子,侯府旁边巷子里死了个汉子,不好说是怎么死的,世子让小人来京兆府报案。”

“大哥呢?”喻北鹤问。

“世子在巷子里盯着呢,怕有人动手脚。“

王府尹一听是侯府附近出了事,赶忙让人备马。喻北鹤接过小厮手里的马缰道:“鹤同王大人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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