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门口的衙役见是侯府二公子带了个人来,忙引着他去了外监。

府衙里静悄悄的,时不时有几个衙役面色凝重地快步走过,海棠握了握拳,发觉手心有些湿了。

引路的衙役为几人推开门,等人进去又关上门退下。

室内略有些暗,桌上燃了盏灯,桌后放了两张太师椅,其中一张上坐着个年纪约莫四五十岁但满头白发的人,正是府尹大人。按道理说这种小案子本不需要他这三品官员亲自审理,但是此事发生在宣平侯府附近,宣平侯世子又是本案的证人,侯府二公子都亲自来了,他自然要做个面子。

一边站着赵大强的婆娘和儿子,还有三个清晨将赵大强送回家的大汉。

王府尹见到喻北鹤,叫他坐到了旁边空着的太师椅上。

喻北鹤与王府尹打了声招呼,从善如流地入座。海棠也端正地行了礼。

“这是今晨让府上来报案的证人,南琼班的娘子。”喻北鹤懒懒地窝在椅子里向王府尹介绍了一声。

王府尹向他道了声谢,清了清嗓子道:“你几人将刚刚说的再跟大人说一遍。”

赵家婆娘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又要磕头,王府尹厉声制止她:“你这婆娘,莫要耽误大人的时间!”

“昨儿傍晚,老赵回了家里,说自己心上发慌,不太舒服,身上的衣服脏了,要换身干净的衣服去药堂找钱医老抓两副药。他换了衣服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赵婆娘擦了擦眼泪,“民妇也没想到怎么今天早上人就没了。”

“已经去叫人喊钱医老了,还叫人去将赌坊的几个泼皮叫来了,这会儿也快到了。赵大强家里也搜过了,什么都没发现。”王府尹跟喻北鹤补充道。

“赌坊泼皮?”

“正是,这个赵大强是个退伍老兵,身上沾了些坏毛病,就爱喝酒赌钱,在赌坊里欠了不少。街坊邻居还有几个和他一起做工的人都见过,有几个赌坊的泼皮常去赵大强家里或者干活儿的地方催债,本官便遣人去将那几个泼皮叫来问问。“王府尹耐心为喻北鹤解答。

喻北鹤是大理寺的正六品评事,既不是京兆府的人,品级又不如王府尹,眼下自己一点疑惑还要让王府尹这番毕恭毕敬的态度回答,心下觉得十分不妥,便直起身子向王府尹微微欠身点了下头道:“多谢大人解惑,某旁听就好,莫要耽误大人正事。”

王府尹偶尔与他交接一下案子,和他接触不多,眼下见他这般谦逊,心下也是放松了许多,边说无妨无妨,继续问道:“近日你家中可还算和睦?可曾发生争执?”

“家中和睦,未有争执。”赵家婆娘答道。

问:“昨儿一整日你在何处?”

“大人,民妇昨儿一整日都在家中,民妇在西市的绣房找了个零工,昨日都在家里纳鞋垫。傍晚老头子回家,民妇便要给他做饭,他说已经在外面啃了两个饼子,这几天总觉得身子不爽利,心上不舒服。这几日不回家身上又脏又臭,回家来换身干净衣服,要去药铺子找钱大夫看看,开上几服药。他回家来没待多久就走了。”赵婆娘又絮叨一边。

王府尹又问赵家儿子:“昨日你在何处?”

赵飞答:“大人,草民昨日在西市帮人看了一天的摊子,也是傍晚主家要收摊了,草民就回家了。没多久草民的爹也回家了。”

这两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王府尹又看向一旁的三个大汉:“你三人昨日可曾见过赵大强?“

其中一人道:“昨儿傍晚主家派了人来给小的们发了饼子,说天要黑了,过一日再继续干,小人就去啃饼子了。小的们平日就睡在院里边搭的一个大棚子里,昨天晚上小人还看见赵大强借了个锅子熬药呢。“

另一人道:“昨天晚上赵大强在棚子口熬药,熬得棚子里熏人得很,小人就和几个工友出去转了转,回来的时候看见有好些个小泼皮抓着赵大强在院墙根儿可劲打。小人还听见那几个人临走的时候说再不还钱,就去打赵家的婆娘和儿子。”

最后一个大汉也说:“那些个小泼皮都来过好些回了,不光是我三人,咱们给何家帮工的这些人都见过他们来打赵大强,小的们也不敢多跟他说话。昨天晚上赵大强鼻青脸肿地端着他的药回绷子里喝完,谁也没给说话就睡觉了。”

屋里一阵沉默。

“如此说来,赵大强昨日都是和其他帮工吃的一样的饼子,那毒只能是下在了汤药里,眼下只有赵大强自己、钱大夫和那几个泼皮有可能碰过汤药。”王府尹想了想,总结道。

喻北鹤窝在太师椅里扶额思索,他并不完全认同王府尹。赵大强挨打的那段时间,任何人都有可能碰过那碗正在熬着的汤药,这是其一。其二,赵大强也可能是碰了什么别的东西才中的毒,赵家母子二人说不定也有所隐瞒。当然,还有可能赵大强并没有中毒,虽然海棠家中曾开过药材铺子,或许她学艺并不精。眼下这一番证词并没能排除掉任何人的嫌疑。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有衙役开门推进来几个小泼皮,后边还畏畏缩缩地跟了个郎中。衙役拱手道:“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海棠看向门外,天已经有些暗了,今日虽起的晚了些,但也只吃过一顿饭,眼下肚子有些饿。海棠叹了口气,忽然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个凉凉的东西。

她心念一动,不动声色地接过春桃悄悄给她的红花果。

喻北鹤的目光从几个小泼皮身上扫过,又打量了一番直冒汗的钱大夫,目光忽得在某人身上一顿。

只见刚开始还站得端端正正的小娘子,这会儿有些懒怠地悄摸地做些小动作,正偷偷往嘴里塞了个红果子,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海棠把红花果塞到嘴里,用手把那红花果的梗扣下来,偷偷放到钱袋子里,正想低头拍拍手,忽然看着自己的手指愣住了。

喻北鹤早已将目光移开,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眼下王府尹正要审一下这几个刚来的人,对钱医老道:“昨日赵大强去你的药堂里抓药了?”

钱医老擦擦汗:“赵大强昨日确实来了,他常来草民的药堂,都是些老毛病了。草民早就和他说让他做些针灸,他说针灸太贵,吃些药就行,草民就给他开了他以前常吃的方子,抓了几服药。“

那几个泼皮听说出了命案,眼下也老实了许多,没等王府尹问便自觉地说了:“大人,小的们昨天是打了他,可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可不管小的们的事啊。”

喻北鹤问道:“你们昨天为何去找赵大强?”

“大人,赵大强在赌场里欠了好些钱,还借了赌坊主家的钱去赌,现在一分钱都还不上。小的们也是没办法才去找他要钱,他还硬气地很,让小的们打死他。小的们哪敢真的闹出人命来啊,就是吓唬了他几句。”

王府尹点点头,猛拍桌子厉声道:“大胆!光天化日下,尔等竟敢伤人!来人!把他们拉下去!”

房门打开,几个小泼皮看着进来的几个衙役吓的面色巨变,大声喊着“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哭天喊地地叫着“大人饶命”,就被拉出去了。

剩下一个衙役并没有出门,从身后拿出个布袋子来倒到案上,说已经按照喻评事的吩咐找来了赵大强的药渣。

王府尹唤钱医老上前查看。钱医老颤颤巍巍地凑近,用手挑了挑,把几味药找出来,给王府尹介绍了一番,的确是正常的药,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想了一阵,喻北鹤又抬头看向了海棠:“娘子,听了这许久,可有想到什么?”

海棠忙站直了,缓缓行了一礼道:“钱医老的药并无问题。民女眼下还有些疑问,还请大人让民女问上几句。”

喻北鹤点点头。

海棠想了想,站到赵家婆娘面前:“夫人,小女子昨儿也傍晚回家,就住您隔壁,昨日回来听到您家中有争吵的声音,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赵家婆娘惶惶道:“娘子听错了罢,昨日家中未曾发生过争吵。”

海棠又走向赵飞,问道:“公子在西市帮人看摊子,请问那摊子是个什么摊子?”

赵飞一愣,半晌道:“是个卖果子的摊子。”

海棠想了想说:“那摊子上可有红花果?昨日你回家时是否带了些红花果?”

“正是。这与我爹的死有何关系?”赵飞心里奇怪。

“大胆!方才问你时为何不说?”王府尹听了这话怒道。

赵飞骇然跪地,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发抖:“小人知错了,大人饶了小人吧。那红花果卖了一天了,剩下了一点,老板让小人带了些回家。小人觉得此事无足轻重,小人就没说。大人明察啊!”

王府尹气得胡子都歪了,一旁的喻北鹤也拧起了眉头。

眼下药渣没有问题,那么最有问题的就是这些红花果了。

海棠转向喻北鹤:“大人,民女今晨在看赵大强的手指时发现他指缝里有些红色的东西,民女想,或许就是那红花果的果肉。民女近日才听说这红花果是长安的新鲜玩意儿,京城的娘子们颇是喜欢,想来赵大强负债累累,应当不会去买这种东西。这两日赵大强接触过的人都在这里,果子是谁给的一目了然。至于果子是否有毒,大人一验便知。“

喻北鹤看向赵飞:“除你外,还有别人碰过这些红花果?”

赵飞脸色忽得又白了些,赶忙摇头:“除了小人,没人再碰过了。”

王府尹赶忙就要叫人去抬尸体,被喻北鹤制止住了:“王大人,这外监人多,尸体在此处恐又不便,不如叫了仵作去停尸房验,你我去看看便好。”

听了这话,赵婆娘面色刷白,眼中盈满泪水,嘴唇颤抖间挤出一声“大人”。

所有人闻声都看向她。

赵婆娘眼泪哗哗往下落,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毒是民妇下的。”

屋内除了赵婆娘的抽泣声,旁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因为眼前这番变故惊得呆住了。

忽听喻北鹤冷哼一声道:“你说是你便是你?方才不是还说家中和睦!莫不是知道是你儿子杀了亲爹,你跳出来为他顶罪吧!”

赵婆娘慌忙摇头:“大人,民妇的儿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都是我,都是民妇自己干的。民妇什么都说,不关我儿子的事啊大人。”

王府尹清了清嗓子:“那你便说来听听。”

门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外边敲了敲门道:“二公子,世子来找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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