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久远的、带着体温的记忆涌上来，冲淡了楚西胸口的窒闷。他沉默地拉过椅子坐下，视线与祝桥平齐，这样可以不再让祝桥费力仰头去看他。
“回珈南路，还是兰亭景？”楚西声音恢复了冷淡。
“兰亭景。”祝桥见楚西面色缓和了下来，也放松下来。
“什么时候？”
“明天。”
楚西的眉峰再次蹙起，显然是不赞同。
“放心，”祝桥抢在他开口前补充，“一周前就联系好了保洁和阿姨，都安排妥当了。”祝桥条理清晰的解释道，事事都安排的妥当条理清楚，可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楚西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滴水不漏，连他这份多余的关心，也早在她“妥当”的安排里被划清了界限。他有什么资格质疑？连她父母都插不了手的事……
空气再次凝滞，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良久，祝桥才听到楚西干涩的声音：“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像耗尽了力气，祝桥心口有些闷痛。
气氛更加僵冷。
祝桥看着楚西那张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就是觉得低气压笼罩的侧脸，指尖蜷了蜷。对别人她可能毫不在意，装作没看见忽悠过去算了。但对楚西…祝桥终究是有些心软的，毕竟是她曾真心护过的弟弟。
“不说这个了，”祝桥试图打破沉默，目光落回楚西一丝不苟的西装上，语气带着故意的轻松，“穿这么帅，下午有重要活动？”
楚西却心头涩然，祝桥总是这样，前一秒划清界限，下一秒就能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但祝桥给了台阶，他不会不下，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但依旧顺着她的话道。
“嗯，三点有个研讨会。”
“哦？”祝桥挑眉，唇边又漾起那抹惯常的、带着点距离感的笑意，“那楚博士今天怕是要被各种联系方式淹没了……”
楚西没接这茬，直接打断，“保洁公司和阿姨的联系方式，发我。”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干脆，说完楚西利落地收拾好保温桶，转身就走，有点潇洒但总觉得背影带着点仓促的逃离感，“先走了，要提前准备。”
等祝桥抬头去看，人已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点清冽的气息。那句“保温桶留下”卡在喉咙里。这人……跑什么？而且哪有人去看研讨会还带着保温桶的呀！
手机轻响，是楚西的微信，只有冷冰冰五个字：
「苹果记得吃。」
祝桥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又是苹果。这些天楚西雷打不动，午饭后必要盯着她吃一个，有时还会熟练地削成兔子或花朵哄她，板着脸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你”，那副样子，总让她恍惚看见少年时那个故作老成哄她吃药的男孩。
她看着床头柜上那个被削得光滑圆润、甚至隐隐透着点笨拙可爱的苹果，依旧遵循少时的习惯被削成了小兔子。
这少时的习惯，像一根细线，猝不及防地将祝桥扯回遥远的少年时光。
每次生病，楚西都会板着小脸，故作老成哄她喝药、给她熬粥……虽然那是主席就只会加水煮个大米白粥。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带着酸涩暖意的过往，似乎正透过这个苹果，一点点洇湿了眼前的界限。
祝桥拿起苹果，指尖感受到冰凉的果皮，心绪却有些乱了。看着楚西消失的门口，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悄然浮上心头。
这段时间楚西倒也真的算得上是体贴细致了。
拿这个苹果来说，有时候祝桥实在是不想吃，楚西就把苹果削成各种样子，有时候是小兔子，有时候是一些漂亮的花朵和其他的小动物，看着格外漂亮格外有食欲，然后语重心长地哄祝桥，“明天一苹果，医生远离你。”
祝桥觉得好笑，感觉把楚西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在哄一样，就好像当年她和他的时空调换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关系还是那么亲密。
于是祝桥也乐于每天配合楚西，同时也不忘逗逗他，每当看着那张小大人的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祝桥才心满意足的把药喝了。
祝桥心想，楚西……是不是并不是迫于压力才来看得她……
按道理来说，如今她和楚西的就交情没有这么深厚。祝桥在回京后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几个来看望的也只是转院经手的一些人。这些人他们家都知根知底，而祝桥住院消息除了自己泄露出去的，其他不可能有走漏的情况。
祝桥本来以为是周姨从她妈那打听来她住院的消息，然后又顾忌着祝桥的心理，就只好让楚西代为来探看一下。
可是楚西一连在这儿送了快半个月的饭，她又觉得有些异样了，楚西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听话的孩子。
结合着那天她妈的反应来看，楚西应该也不是从周姨那得知的消息来看的她。
祝桥那天还试探了一下楚西……
“哎，周姨这样让你来送营养餐，挺辛苦的，我也实在是过意不去，你和周姨说一声不用了。”
她还清楚记得那天喝的是人参乌鸡汤，挺好喝的。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她给你做的都挺乐意的，更何况让人来送。只不过你现在吃的这汤是我在楼下店买的。没什么事，顺道就过来了。”
楚西那时候靠着窗边，正在看书，阳光打下来显得他俊俏的脸都有点不真实，祝桥微微瞥了眼发现他看的是本《饮食真相》。
……
祝桥暗自好笑，“怎么？现在打算突击进攻厨艺，打算做给我吃。收了你的神通吧，我怕被毒死。”
那楚西是从哪儿得知她在这个医院的呢？还能在她上天台的那一天，第一时间就急匆匆地赶到现场。
祝桥垂眼，暗自思忖。
他们的关系可没有到这个地步啊！或许少年时有，但是曾经有四年多都再也没有联系过，祝桥不觉得他们还能有这份情谊。
重新躺回床上，祝桥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毕竟现在这样也挺好，她还能和楚西能说能笑也没什么不好。
总比当年要好，当年她可是伤心了有一阵。
那些往事终究是过去，楚西说不定真的是真情实感的想和她重修于好呢？
祝桥忽然觉得，明明这段时间楚西这么热情，事必躬亲，但是自己刚才就那么冷漠的把楚西隔绝在外了，她有些惊恐的想道。
楚西刚才急匆匆的走了，不会是去哪个地方偷偷哭了吧？！
她得赶紧发个消息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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