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把月后，林晚也不敲桌子了，反倒是到了教室就问：“你要去我家玩吗？”
林阾心底五味杂陈，看着她，“好啊。”
林晚眼睛亮起来，挣得大大的：“说定了哦，拉勾。”语毕，小拇指已经伸出来了。
林阾却在这个时候懊悔了，鬼话是最不能信的，尤其是已经答应了，这就更没办法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伸出手指头勾上林晚冰凉的手指。
“拉勾，上吊去，一百年，不许变，谁要是反悔谁就要吞一万根针哦！”林晚阴沉沉的声音，很符合刻板印象。
林阾却打断了她，收回手指，反正死到临头了，直球道：“你手动的还是玄学的？”
“都可以。”林晚撑着头看着她，内眼角旁的痣是这白色笑容上的唯一颜色，慵懒的扯弯眉眼，倒是像林阾喜欢却好久没见了的那只流浪猫。
“那你缠上我是怎么回事？”林阾想着这边的规矩和那边的规矩不一样，而且林晚是知道规则的，她却一无所知，干脆死前做个明白鬼好了。
“当然是你好看了！”林晚看着她的皮囊，像蛇看兔子，鹰瞧鸡崽，狼视羊羔，反正不像是平视的看个平等的人。
林阾看了看她，难得笑一次，“真的？重瞳这事，我还真没见过，传说是真的吗？”
林晚无所谓的摇摇头，“不是啊，你相信什么什么就存在，亲爱的，这取决于你，你当然好看了，赛洛神。”
林阾不听鬼话了，转过头去看教材。
可能是林晚的原因，晚自习下课林阾就去找那只喜欢的流浪猫彩狸了。
怎么找也找不到，终于在一栋没卖出去房的楼道里听见了凌厉的猫叫。
彩狸声儿就是有点哑，像个小烟嗓，她听着叫声儿不对，疯了似的跑上去，看见的是伤口化脓只剩一口气被凌虐的彩狸，还有那几个小区里所谓喜欢猫的孩子！
“啊！你们在干什么！”林阾气息喘的极快，吼一声，手里拿着“刑具”的小孩儿们看着她，一个孩子头说了声“跑”才一哄而散。
林阾去看短腿残耳独眼的彩狸，脱下校服疯了似的裹住小猫就往楼下跑，拿着那天林晚给的钱跑去了县里唯一一个宠物医院。
“姨，小猫怎么样？”林阾手里拿着钱，紧张的紧扯衣角，只想着要是钱不够可以去取攒在卡里历年来得的奖学金和补助。
“你在哪里遇见的？”
“我好几天找不找她，今天心血来潮找了找，幸好晚上姨你还开店，恰巧就看见了几个小孩这样对待她。”林阾带着哭腔的声音压也压不住，只勉强维持把话说清楚。
“被饿了几天，内脏也有些问题，看着还有点抑郁。”宠物店阿姨说着。
林阾越哭越泣不成声，情急之下借阿姨手机打电话给了舅舅。
“喂？”
“舅舅，是我，小阾。”
“怎么了？怎么还没回家？”
“刘姨家孩子领着一帮孩子虐猫！小猫叫声可惨了，没了一只眼睛，耳朵也被剪了，四肢还短了一半，内脏都出现问题了，我……”林阾哭声夹杂难过，后半段话听都听不清了。
刘姨家孩子小虎，是出了名的乖巧，父亲是县政府的领导，母亲是医院主任，也是一群孩子的孩子王。
而那边却传来舅舅不耐烦的声音，“一只猫而已，被乱说话，你刘姨家小虎只是年纪小，顽皮，不懂事！倒是你一个女孩子，现在在哪儿呢？这手机又是谁的？”
林阾哭急了：“舅舅！这可是虐杀！要不是我发现的早——”
“哎呦，一只猫还比不上小虎一帮孩子嘛，别这么矫情嘛！嘟嘟嘟——”
电话那头嫌弃的声音传过来，后续挂断的声音，让林阾愣在原地，不是这样的，在她记忆力，爸妈重男轻女，舅舅都挺身而出保护她，这也是她狠不下心恨舅舅一家的原因。
兽医姨姨看她难过，“怎么了，有什么压力，给阿姨说说，阿姨开解开解你。”
林阾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小心翼翼确认道：“真的？”
阿姨点点头，给小猫消毒伤口，让店员拍个CT。
“我，舅舅对我很好，可这次小猫，他却让我算了，说我矫情，我，我知道爸妈没了以后他们对我越来越差，我也才知道他们收养我是因为我爸妈留下几十万，他们要吞了几十万才收养的我，可也不能对我这么差，我，人总是会暴露本性的吗？”林阾一股脑发泄情绪，这一刻脑子只有怒火，一点也不在乎这些话在外人面前说得说不得。
姨姨就在静静一旁听她说话，“亏我还以为小虎他们喜欢猫，给他们钱和猫条，他爸爸又是县政府领导，妈妈又是医院领导，怎么生出这么个孽种的……”林阾也是气上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姨姨倒是听出了重点，只在林阾说完道：“姑娘，这件事，听姨的，别管了，猫猫我自己收养了，治疗的钱不要你的，你要喜欢你压力大了可以来看看，好不好？”
林阾身上的校服街坊都知道，宠物店的姨姨一眼看出来了。
“可是，就这么算了，小偷针，大偷真，就这样算了，小猫受的伤害算什么？”林阾年纪轻不甘心。
姨姨看她听不懂，看了眼外头的宁静，小声道：“闺女，你也说了，他爸是领导，妈是主任，小镇婆罗门，你拼不过的，还是好好读书，现在小猫大难不死，也算必有后福不是？”
宠物店老板娘苦心婆心的劝着林阾，也在劝当年年轻气盛的自己。
林阾愣住了，“那为什么外面大地方的人都怕自家孩子出这种事丢脸，他家为什么就不怕？”
老板娘叹了口气，劝道：“你喊我什么？”
“姨姨啊。”林阾有点不知所措。
“既然叫我一声姨，就听姨一句劝，小县城，小的很，人家一个宗族扎根在这儿多少年了，他怕你？所以，家富不远行，家贫走他乡，就是这么个理，知道吗？好好学习，出去了就别回这个地方，晓得不？”宠物店阿姨拿了一个蛋黄酥和棉花糖给她，脸上是厚厚的化妆品也盖不住的担忧。
林阾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她把一千块钱压在老板娘的手机下，鞠了一躬：“谢谢阿姨。”
老板娘自己事情也多，去看彩狸是什么情况，看了一眼林阾的背影就转身进屋了。
林阾没有回家，去学校了。
林阾自从初中生了那次大病，灵性倒是只增不少，她说不出什么道理，但应付很多事足够了。
翻墙进了学校，她到了教室，等待时间，看见时钟过了整点，不开灯，就这样像第一次见林晚的时候一样，祈祷能类似召唤似的把林晚召唤出来。
她找了那时候她找到那张桌子的位置，把那张桌子搬到自己桌子的位置，她乍一看，和开学那天一样，桌子上没书。
被愤怒和无能为力冲昏头脑的她没时间去想书怎么不见了，只觉得能成，把桌子换好，她放好书包，这时候外面保安巡逻手电的光也没了，取代的是一望无际的红光，仿佛天本来的颜色就是红色的。
她等待着，却是等不及一样看向旁边，眼中的期望却变成了失落，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正是垂头丧气的时候，讲台上发出了林晚绵延的苏气嗓音：“你好，我是胡哩。”
她抬眸，是林晚那张熟悉的脸，不过不是穿着校服，头顶披散的长发，唇是艳红色，衣裳是大红色对襟宽袖襦裙并上一件宽袖长外衣。
“你想要什么？”林阾只当她还是林晚道。
对面之人，不，对面的鬼僵滞了一瞬，面露温柔：“你想要什么，我自然也想要什么。”
胡哩瞧着她，只想着好久没有人自己上钩了，脸上满是主人家的亲近，“说句玩笑，自然是请你来做客。”
林阾安叹又是这句话，只跟着她，“好，你家在哪儿？”
胡哩冷寂的声音从前面吐来：“请随我来。”
胡哩推开教室门，却是另一副景象，花园里树的高枝和眼前的走廊不见了，余下的是盘踞曲折的鹅卵石道路和两旁的木栅栏，与尽头的水上房榭。
天依旧是红色打底，太阳还是黄色，散下来的却是姜黄色夹杂微红的光。
湖面无波无澜，只感觉有东西在下面隐隐起伏，生怕被林阾发现一样，往下一看，是怎么看都看不出花儿来的黑色。
眼前的鬼，就这样没有走路的痕迹，往前飘着，红衣摆伴发尾在地上摇曳，瞧着恐怖极了。
林阾后悔了，她气愤上脑，只觉得大不了魂飞魄散什么的，可现在这副景象，与林晚能白天实体化的跑操上体育课见光，她早该意识到她遇到大的了。
人总是有幸存者偏差，小的也算，大的也算。
显然林阾是那种小的幸存者偏差，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虽然说不上命福齐天，但也不能差到遇到这么凶猛的大鬼。
可偏偏就是遇到了，还是她自己把自己送上门的。
林阾就这样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跟在后面，以这个诡谲的世界和魔幻的配色格格不入。
蓦然，胡哩打开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展现在林阾面前，胡哩笑的愈来愈得意：“请。”脸上艳红的唇也越来越红，先是发紫，后是黑得不见底。
林阾暗地咽了一口口唾沫，缓慢的迈出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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