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桑溪玉从床上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白天了,耀眼的白光几乎要刺伤她的双眼,她赶紧伸手遮住,缓了一会才慢慢移开。
胸口所受的那一掌传来轻微的疼痛,她的眼珠转了转,脑子一瞬间从混沌中抽身清明起来。
桑溪玉扭了扭脖子,颈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
彼时她才发现自己正睡在温抱玉为她准备的鹤鸣楼的卧房中,昨夜在自己记忆断片之前,她还在水月亭中,雨声不减。
她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
桑溪玉迷迷糊糊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动过,还是那一身夜行衣,只是微微起了些褶皱,想是她睡觉不老实所致。
她赶紧将身上的衣物换了下去,将其一股脑塞进了包袱中。
昨夜的事她未想明白,只当自己是被人发现,要把证据藏好才行。
屋外的阳光斜斜地投了进来,桑溪玉推开门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她转过头,四周并无人。
一片静谧,唯有鸟雀声清脆。
鹤鸣楼中似乎养了很多鸟,它们并未被关进笼子里,而是放养在各处,屋檐上,树枝上,甚至湖心亭的翘脚上无不是它们的踪迹与啼叫声。
她缓缓走至栏杆边,远处的重重青山生着弥漫的雾气,夹道雨迹未干,满是泥泞,偶然走过一两个身着蓑衣、挑着扁担的脚夫。
桑溪玉呼吸着尚带着湿意的空气,打了个懒懒的哈欠,她忽然想到褚负雪的房间就在自己的旁边,便走过去敲门看他还在不在。
敲了半天,屋里并没有回应。
桑溪玉有些疑惑,又担心他还在睡觉也不好打扰,便收回了手。
她侧过身,余光忽然触及到不远处的山路,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鹤鸣楼的方向前进,估摸着又几十近百人,他们穿戴着不同的衣饰,像是来者不善。
桑溪玉感到有些不妙,匆忙下楼,正好遇到那日被温抱玉称作木叔的男人。
毕竟二人也不熟识,贸然提起不太好,她只好叫住他,思索片刻道:“木叔,我想问一下,温小八现在在哪呢?”
“小八?”木叔眯起眼睛,笑了笑,“在祠堂呢!”
“祠堂?”桑溪玉有些诧异,半晌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估摸着是昨晚自己夜潜藏经阁的事连累了温抱玉。
她匆匆道了声谢,不忘询问祠堂的方向。
待她气喘吁吁跑到祠堂门前,才意识到自己作为外人贸然进入鹤鸣楼的祠堂怕是不妥。
桑溪玉另辟蹊径,绕到一边,两步助跑,三两下顺着墙往上一爬,手指扣住祠堂高处的一处窗台。
透过有些浑浊的窗子,她看见温抱玉跪坐在垫子上昏昏欲睡的身影。
四周探查了一番,确定没人发现,桑溪玉用气声道:“小八!小八!”
温抱玉膝上捧着书,她头一点,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依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扭过头似乎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余光忽然注意到身侧透光的窗户。
桑溪玉正顽强地趴在窗子上,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温抱玉一个诧异,赶忙跳起来,却忽视了自己因跪了一晚而发软的腿,差点栽倒。
“桑姐姐,你怎么来了?”她蹙眉问道。
桑溪玉扬起下巴,勉强注视着温抱玉的脸,“我听闻你在祠堂,怕你是因为我才受罚。”
温抱玉闻言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继而笑道:“我没事,你趴在那不累吗?我记得这个窗子很高。”
桑溪玉笑笑,手差点因为脱力松开,连忙道:“没事!”
温抱玉不忍心她这样跟自己说话,忙让她进来,桑溪玉却说自己不是鹤鸣楼中人,怎能进祠堂。
温抱玉倒嫌弃她顾忌那么多,一点没有武林儿女的侠气,几番劝告让她进来说话。
桑溪玉拗不过她,只好进来。
祠堂中光影交错,除了摆放着的历任楼主的牌位以外,果然如褚负雪口中所说放着一只仙鹤的雕像。
出于敬畏,她并没有向前几步,只留在门口。
温抱**还有些软,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道:“怎么样了?昨夜你有没有找到你要的东西。”
闻言桑溪玉脸上浮现掩饰不了的一阵失落,很快被她释然的笑容遮过。
她打量着温抱玉,开口:“我是不是给你造成麻烦了?”
温抱玉闻言一顿,转过身摇了摇头,
“跟你没关系,你别自责了,你这样我都不认识你了。”
桑溪玉笑开,忽然想起自己在走廊栏杆上看到的情景,蹙眉道:“对了,我发现有一堆人正往鹤鸣楼赶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什么?”温抱玉急切地转过身,她纠结地咬着唇瓣道,“什么人?”
桑溪玉摇摇头,迟疑道:“我所识得的人不多,不过看他们风风火火的样子,估计来者不善。”
她又细细思虑了一番:“估计现在已经到了鹤鸣楼门口。”
温抱玉面色一变,好像料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匆忙放下手里的书,“哎呀,竟然来的这么快。”
她就要拔步往外冲,忽的停住。
“桑姐姐,我还有点事,你先去门口观望,等着我哈。”温抱玉讪讪道。
桑溪玉知道她是被罚在祠堂的,直接一走了之一定不好,只得点点头离开。
直到看着桑溪玉的背影远去,温抱玉转过身,弯起的嘴角落下。她瞳孔一暗,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书,翻过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捉刀代笔。
祠堂自然是不能再待下去,一个人影从隐蔽处钻了出来,春台急匆匆走到温抱玉身边,有些放不下心道:“小姐,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温抱玉垂着目光,将那一张书页逐渐靠近摇晃的烛火,火苗舔舐着纸张一角,很快将其吞噬殆尽,化为黑灰。
“兵临城下,不行也得行。”她一松手,指尖差点被火焰灼烧道。
春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奴婢瞧着那位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知晓了真相以后记恨上小姐……”
“春台,”温抱玉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下,继而绽放一抹神秘的笑容,“桑溪玉这个人看起来爱恨分明,嫉恶如仇,实际上其实是个不存芥蒂的人,不会在意那么多。”
“但是,那位姓褚的公子没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她看向春台问道,“我吩咐你的事你做了吗?”
春台有些懊恼,
“奴婢对不起小姐,那位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温抱玉有些诧异,不过她要的并不是褚负雪,索性摆摆手道,“等桑姐姐入了套,一切都好说,你先下去吧。”
春台点头离开。
温抱玉看着满堂灿然的烛火,目光停留在面前一方排位上,上面写着鹤鸣楼楼主温良如之灵位。
她目光凝结,满目虔诚。
“爷爷,你可要好好保佑小八,保佑鹤鸣楼度过难关。”
待桑溪玉赶到鹤鸣楼门口,此处已经堆积了不少人,她看见木叔还带着一帮子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人,约莫应该也是鹤鸣楼自己人。
眼前的人分帮分派地站着,神色凝重。
而木叔也面露不快,但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节,“各位掌门不远万里来到鹤鸣楼所谓何事啊?”
“老木,你可别装,我们早已给楼主寄过信说明了情况,他不回,我们只好应约定前来了。”一个掌门打扮的人,挺着大腹便便哼道。
桑溪玉眉心一凝,看着他的衣着打扮像是千机们的于掌门。
一看到这她便想起梁追之死,心下立刻打起鼓来。
这温抱玉怎么还不来,自己现在站在人堆里算什么。
“于掌门,你胡说什么?”木叔嗤笑一声,抱起胳膊好整以暇道,“楼主怎么没回信?”
于好龙瞥他一眼,大声喊道:“温楼主那算什么回信,‘鹤鸣楼无暇顾及此事,望众门派自行商讨。’,这是什么意思嘛!”
他此言一出,应得周围一阵义愤填膺的应和。
木叔闻言觉得好笑,眯起眼道:“还听不懂嘛?你们要拥立一个新武盟,选取新的盟主便自行决断。我们鹤鸣楼并不想插手,只想偏安一隅,懂嘛?”
“呸!”于好龙朝他啐了一口,厉声道,“选武林盟主那可是要上告天地的事,你们鹤鸣楼温氏蝉联两任不秋盟盟主,想不置喙就不置喙吗?想偏安一隅,问问老天同不同意!”
他言辞激烈,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快飞出来。
见木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无奈,索性耍赖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上拿着的长刀也被砸在地上。
于好龙鱼死网破道:“今日若是见不到楼主,鄙人便在这里一直坐着。”
他耀武扬威似的抬了抬眉稍:“记得备饭!”
桑溪玉估摸着今日来的有七八个门派,他们都是来见楼主的,以于好龙为主,跟着他就打算在这里耗下去。
真是不怕杀人放火的,就怕没皮没脸的。
“我们要见楼主!”一个人在人堆里大喝道。
此举犹如烽烟,瞬间点燃了一堆人的志气。
他们竞相大喊着,似浪花一层一层翻滚而来。
“我要见楼主!”
“见楼主!”
“……”
眼前的人吵个没边,木叔嘴角抽了抽,敷衍道:“在下也没办法,只是楼主现下并不在楼中,我看各位还是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脚。鹤鸣楼庙小,塞不下这么多人。”
桑溪玉等了半天总算看到温抱玉匆匆赶来的身影。
温抱玉一路小跑过来,先是看到木叔一脸焦虑又无奈的脸,再然后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于好龙。
她叉起腰道:“于掌门,你怎么坐在这啊,这地多凉啊。”
于好龙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眯起眼看着温抱玉看了好久,才缓慢猜测道:“这位小姐……温小姐!”
他眼睛一下子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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