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果敢

桑溪玉眼神一凝,直直注视着前方昏暗一处,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两座书架之间,轮廓朦胧。

她感到一种未知的压迫,面罩上一双没能遮住的眼睛微微颤动。

“你是谁?”

一道冷漠的声线响起。

接着她感到一阵凄厉的掌风朝她袭来,桑溪玉顾不上去思索对面人影的身份,只堪堪爬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一掌就落在她胸口。

她一下子被击飞数丈开外,气血上涌,几乎要窒息。

桑溪玉皱着鼻子,双手撑地,她看不清眼前人的相貌,只凭刚才一掌,就能断定那人武功上乘,且动手极为老道。

她胸口被拓下一个明显的掌印,痛感清晰,仿若被灌进一口掺着血腥气冷风顺着经脉流向心房。

火折子被砸落在地,火星散了一片。

地上的影子模糊成一团,将地上的桑溪玉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她咬了咬唇瓣,直到将其咬破,一个奋力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扯过身旁的多宝格,满墙的书册尽数散落在地,堆起高高一层,让二人被隔开。

桑溪玉一手捂着胸口,一面朝前跑着,只听得耳后不断呼呼的衣袂翻飞声。

忽的她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凛色。

猝然转过身,伸手便对上一掌。

掌风激得她额头须发尽数往后,露出一双在夜里发亮的瞳孔。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看不清的面孔。

桑溪玉失力,拧过手往旁边一挪,空余的一只手便攀上那人的小臂。

对方却像能预知一样,迅速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让其动弹不得。

桑溪玉诧异,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锁住,骨节作响。

昏暗的影子压得她寸寸往后坠落,二人不过交手几招,她就输的一败涂地。

眼看着一只手就要伸过来取下她脸上的面罩,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对面的人忽然顿住,趁他抬头之际,桑溪玉趁机从他手下逃脱,前面果然是温抱玉。

她绕到温抱玉身后,未曾喘息分毫,便摸索到藏经阁大门逃了出去。

温抱玉的声响被掩盖在沉沉的大门之后,门外则是一片万籁俱寂。

褚负雪正在门口望风,忽然看到桑溪玉拧眉捂着胸口跑出来的模样,赶紧冲上前去。

“桑女侠,你没事吧。”他搀扶过她。

桑溪玉嘴唇苍白,还是强撑着摇了摇头。

趁着夜深无人,褚负雪将她带到鹤鸣楼一处隐秘的亭子中。四面水波潋滟,亭子上挂着一串风铃,在夜风中叮铃作响。

高悬的匾额上落着四个字——水月镜花。

桑溪玉甫一坐下便扯下覆在面上的面罩,清冷的月光下,她的面颊苍白洁净,唯有双眉紧紧蹙着。

褚负雪看她的面色不好,沉寂许久才开口问询:“桑女侠,怎么样了?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桑溪玉摇了摇头,胸口的骨头似乎被那一掌给击断了,隐隐作痛。

“发生什么了?”褚负雪问,虽然他心中有预感桑溪玉一定是遭遇了不好的事。

“藏经阁中还有一个人,且此人武艺高强,我不是他的对手,还中了他一掌。”

她拧眉道。

褚负雪心觉奇怪,“此人是什么身份,你可探到?”

桑溪玉思虑一会,还是摇摇头,带着迟疑道:“里面太暗,我看不清他的相貌,甚至连男女也分不出来。他的武功变幻莫测,像是好几家功法杂糅在一起的野路子,实在是分辨不出。”

“不过,”她顿了一下,回想起自己攀上的那节小臂的触感,不确定道,“我与其交手时,碰巧握住了他的手腕,很细,男人应该不会有这么细的手腕。”

“若他是鹤鸣楼的人也就罢了,毕竟我们有错在先,若是他不是鹤鸣楼的人,徒来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藏经阁中,那麻烦就大了。”褚负雪垂眸道。

他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桑溪玉点点头,目光落在亭外池水中澄澈的圆月。

今夜无星,唯有一轮圆如圆盘的明月悬于上空,孤寂地停泊。

身旁的褚负雪忽然开口:

“桑女侠,你求那个秘术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在骗温抱玉,我也知道那东西对你很重要,足以让你奋不顾身。”他深吸一口气,得到的是一阵沉默,“若是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

“我要救一个人。”桑溪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那轮水中月上,眼神分外明亮。

“听闻那个秘术能救治世间所有的病症,能让死人活过来。”

“你要救一个死人?”

褚负雪有些触动,他明白这句话说出来是有多么的荒谬,多么的贻笑大方。

“不,”桑溪玉的目光逐渐朦胧起来,“他没死,他只是生病了。”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落下一片不安的阴翳。

桑溪玉想起儿时的时光,虽然父母总是不关心她,晾着她一个人,但是她仍活得像一只在山林间自由奔跑的小兽。

她也有自己的朋友,那个人会愿意陪伴她,跟她一起上山打猎,上树摘果,下河摸鱼,会在有人朝她恶语相向的时候挺身而出替她争辩,即便后面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一个一个离开,也会在她最孤独哀伤的时候告诉她:

“关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像两只燕子,他们蜗居在用泥巴、捡来的树枝建造的巢中,相互依存着度过春秋冬夏,人间繁华,不如眼前四季。

有枝可依,有人可与。

桑溪玉抬头静静地看着月亮,她眼中的月亮模糊成一片虚影。她比任何人还要明白,一旦陷入回忆,就会被拖进痛苦与后悔拼凑的泥潭,一寸一寸淹没她,无法自拔。

“他是谁?”褚负雪声音颤抖,他的心中忽然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种酸涩让他忍不住追问。

“他,”桑溪玉垂下了目光,一点亮晶晶的泪珠追在眼角,将落未落,倒映着月光,“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褚负雪噤声,直直盯着桑溪玉的侧脸,他说不出话来,静默地感受着一种未知的情感自心中生根发芽。

一阵风吹过,亭子上的风铃响声不断,清脆而又空灵,打碎静谧的夜色。

池塘的水面上忽然落了几点涟漪,将水中月色扰乱。

桑溪玉眉心一动,原本凝住的眼神化开了些许,耳边响起哗哗的雨声,盖住了风铃的声响。

她倏地起身,将手伸向亭子外,嘀嗒的雨点落在她掌心。

“下雨了。”桑溪玉深吸了一口气,雨中带着泥土的气息让人瞬间心旷神怡。

她眼中那么浓稠的哀伤也随着淡去。

雨或落在池中,或砸在亭子上,顺着脊瓦流淌下来,在眼前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落下。

水月亭周围逐渐形成不小的洼地,夜色旖旎,不远处的灯光暗去。

“这雨势不小,看来我们一时半会是离不开了。”桑溪玉着了一身夜行衣,隔着雨往水月亭中看,根本辨不出她的身形。

她回过身,看到褚负雪仍然一副静默的状态坐在美人靠上,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褚负雪听到她的声音,神色一变,抿唇摇了摇头。

桑溪玉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方才的话而感到难过,劝慰道:“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走尽北昭,我总能求到我要的救人法子。”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褚负雪是觉得自己在藏经阁被人一掌打出来很丢人,焦虑靠自己回中都前途渺茫,故而感到难过。

虽然她也挫败了好久,但还是补充道:“褚公子,其实我功夫还是很厉害的,保证一定会送你全须全尾地回家。你要相信我,我求药这件事不会影响你,不会影响我们去中都。”

桑溪玉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她要提议从浔州走,为什么恰好机缘巧合让她能够进入鹤鸣楼。

她告诉自己,不能只顾着自己。

“桑女侠,你要那五百两,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个人对吗?”褚负雪突然抬头问,黑夜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雨声哗哗,将二人锁在这一处小小的亭中。

桑溪玉没有否认,她需要钱,也不知道要救回一个濒死的人需要多少钱,只能尽可能备下更多的钱。

风吹起她的衣摆,她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突然失笑,

“你也觉得我很糟糕是吗?我自诩武功高强,可在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时我根本招架不住。最好的朋友冰冷地躺在面前,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说书人一句话就能让我愚蠢地赶到这里……”

桑溪玉语气酸涩,带着无力的喑哑,她借着清亮的雨声遮挡,将自己这段时日的迷茫挫败统统倾诉出来。

“桑女侠,”褚负雪抬起头,对上桑溪玉的目光,他嗓音平稳,“你聪明、果敢、坚韧,有勇有谋,会有大罗金仙护着你。”

“你觉得你运气不好,那是因为你足够强大有魄力,老天爷觉得不需要运气加成你也能做到想要做到的一切。”

“你不必感到挫败,你一身武艺虽然并没有那样高强,但保护我一个四体不勤的人刚刚好。”

他柔和地笑笑,“倘若你真的是个天下第一,我反而要聘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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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上见卿
连载中真真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