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探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倒霉,幸运两个字跟我根本搭不上边,”桑溪玉托着腮,沉闷道。

她自出生以来,桑家堡就呈现一种日渐衰弱的颓势,再到人逐渐稀少,到最后连她的父母也去世,偌大的桑家堡就只剩她一个人,连周边村庄里的孩童都能随意进来欺负她。

桑溪玉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每天开开心心的,不让悲伤沮丧的情绪有机可乘。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幸运的事,就是在浔州偶然结识了温抱玉,借助她的力量进入了鹤鸣楼。

她将自己在郎宁茶馆中的所闻通通告诉了褚负雪。

褚负雪思虑片刻,他那日也在茶馆,自然也知道那说书人的每一句话。

“说书人的话真假参半,你如何能确信呢?”他禁不住开口。

桑溪玉自然也知道他所说的意思,但是眼下她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路子。

“死马当活马医呗。”她佯装轻松道。

褚负雪知道桑溪玉或许还有很多掩藏在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哀伤与执拗,他不想扒开她的伤口,窥探她的秘密,只沉寂良久,道:“无论桑女侠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

眼前的人抬起头,目光一瞬间明亮。

“这件事情,你本可以不用掺和,毕竟是得罪人的事情……”她语速慢慢。

他不是江湖中人,身上除了一身轻功似乎也再无其他武艺傍身,如何能帮自己?

“因为我们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正是你们江湖人所信奉的吗?”褚负雪笑道。

“你要找的东西我帮你去找,找不到就一直找下去。”他目光灼灼。

桑溪玉触及到他的目光,忽地面上一热,躲闪开来,支支吾吾道:

“我们等会再商讨。”

……

晚饭时,春台特意来扣他们的门,说温抱玉为他们在正堂设了便饭,请他们前去。

褚负雪坐下,朝着温抱玉点头示意,环顾四周后道:“只有我们几个人?”

温抱玉解释道:“当然只有我们几个,我爹爹和娘亲有事不在楼中,木叔也已经吃过了,你们不要客气请用吧。”

她长得稚气,说起话来却一派老成。

桌上摆着酒蒸鸡,白炸春鹅,豆腐羹,孩子爱吃的杏酪,还有一大盘色泽诱人的炙羊肉,看起来便是下一了番功夫的。

温抱玉才不过十四岁,自然还没到喝酒的年龄,除去她在酒肆偷偷喝酒的行为,桌上适时地只摆上了些杏酪饮。

“这些都是木叔吩咐给我们做的,”温抱玉这些日子离开鹤鸣楼吃的用的都差了许多,可教她馋坏了,当即夹了一块炸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道,“木叔知道我带了朋友回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招待你们。”

春台看着自己小姐吃的满嘴油光的模样,不禁捂嘴笑笑,“木师叔说了,在他眼里你们都是孩子,既没给你们上酒,只上了些甜水解解馋。”

桑溪玉闻言不好再装作矜持,拿起身侧的杯子,喝了一口杏酪饮,苦着脸道:“我还是喜欢喝酒。”

她喝酒喝惯了,第一口喝到杏酪饮,只会觉得甜的过分。

温抱玉知道她没有恶意,摆摆手让春台下去,而后小心翼翼道:“知道桑女侠你的性子,鹤鸣楼中有许多美酒,我晚上带去给你尝尝。”

春台不在,没了束缚,几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在一起自然是无话不谈。

温抱玉很好奇中都的样子,缠着褚负雪追问了不好问题,中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中都的房子是不是跟鹤鸣楼一样。

褚负雪也不恼,顺着她的问题一个个细细解答着。

“褚大哥,你有没有见过皇帝?”温抱玉眨眨眼睛。

褚负雪笑笑,眯着眼睛谨慎道:“天子脚下,你竟然敢问出这样的问题?”

温抱玉人小鬼大,随即道:“这里是江湖地界,我才不怕。”

“我不过一介商贾之家出身,哪里有资格面见龙颜。”褚负雪道。

她最想知道的问题终究是没个着落,只好拖着腮继续想着还有什么想问的。

桑溪玉记得在酒肆初见温抱玉时还觉得她是个带着些疏离感的女孩,如今熟识起来,却发现她的可爱之处。

“小八,你到底是鹤鸣楼里什么人啊?为什么能将我们随意带进来?”桑溪玉忍不住询问。

温抱玉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族亲而已。”

说罢她继续旁若无人地夹菜,并催促着他们快动筷。

桑溪玉沉默了一会,她终究还是下定决定道:“小八,你还记得我说过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温抱玉回答:“当然记得。”

桑溪玉抿抿唇,心下一横道:“我听闻鹤鸣楼珍藏有许多珍贵秘籍,我想要提升武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探究竟。”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胡乱编了一个借口。

温抱玉原本信誓旦旦要为桑溪玉完成她的事,一听到她的要求与鹤鸣楼有关,当即有些迟疑。

她吱唔道:“这一些我也拿不定,要问过楼主才行。”

桑溪玉知道她要求的秘术并非正统武学,贸然告诉温楼主说不定会遭到拒绝。

“那些秘籍什么的都在藏经阁中,没有楼主的许可,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温抱玉有些为难,虽然她年年纪尚小,但在周围人的耳濡目染下,也觉得江湖情谊大过天。

桑溪玉在十五娘手下救过她,她虽然不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以身犯险,但帮助一下也未尝不可。

尤其是在瞧见她落寞的神色后。

“其实藏经阁里面也没什么可看的,”温抱玉轻声道,她口中泛着甜甜的杏酪的清香,“我可以帮你。”

藏经阁中以书为多,秘籍则是来自一些早已隐世或灭门了几十年,还有那些老掉牙的门派,并没有什么参考性。更别说那些武器、宝器,一个个硕大无比,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偷拿出去。

桑溪玉这厢还感到难过,没想到下一瞬温抱玉就觉得帮她进入藏经阁,身为鹤鸣楼中人,不能以身作则,还以身试法,也属实是为难她了。

她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解释一下,也算是给她一个安心,

“你放心,我只是觉得好奇,想看一下。若我有想仔细研究的,会自己去找楼主的。”

温抱玉嘴里塞了一块炙羊肉,吃的满嘴胡椒,含糊不清地嗯着。

毕竟桑溪玉救过她,她为了她被责罚一下也没什么。温抱玉腮帮子一股一股地咀嚼着,这羊肉甚是难咬,筋道得很。

她眼神一寸寸游移,像是冰面上漂浮不定的黑鸟。

她不是傻子,不可能就这么单纯地相信这两个才刚刚认识不久的人。鹤鸣楼戒备森严,若桑溪玉想做出什么不轨之事,进来容易出去难。

从春台口中知晓,温楼主并不在楼中。桑溪玉跟温抱玉穿着便宜行事的夜行衣,潜伏在夜色中。

初夏的夜晚有些炙热,她的颈后起了一层薄汗。

两人窝在花丛间的石子路上,黑白二色的石子硌得脚掌生疼。桑溪玉抬起眼,看着在夜色中沉寂的藏经阁,牌匾上的金字曝在月下,既阴森又巍峨。

门前并无看守,温抱玉试探地靠近了几步,四处张望发现无人在意才招手让桑溪玉过来。

桑溪玉跟去,忽地想起来什么,与一旁的褚负雪对视了一眼。

褚负雪读懂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这里交给我。”

他们早就各自划分了职责,桑溪玉负责找东西,温抱玉垫后,褚负雪则在外面望风。

夜,寂静,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别无其它动静。

温抱玉小心将藏经阁的大门拉开一条小缝,露出了里面黑压压的冰山一角。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将门慢慢推开到能容一人身通过的距离。

两人登时如蛇一般钻了进去。

桑溪玉站定,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尽是昏暗一片,只模模糊糊能看清楚一些柜架的轮廓。

身侧的温抱玉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凑着用力一吹,眼前登时明亮一片。

桑溪玉用气声道:“嚯!你东西带的挺齐。”

温抱玉轻哼一声,“要你说。”

说罢她将火折子递给桑溪玉,不知道到哪猫着去了,只道:“小心点,别把藏经阁烧了。”

桑溪玉点点头,手中握着火折子摸索向前。

眼前重重排列紧密的多宝阁衬得藏经阁像是无穷无尽,桑溪玉心脏跳动得剧烈,在寂静的周围是唯一的声源。

她的指尖在积满尘灰的木架上拂过,指腹下传来颗粒圆滑又尖锐的奇妙触感。

火光在她瞳孔中一摇一晃的,如水的目光在层层叠叠的书籍上流淌过,停在每一行镀上金光的墨字上。

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忽然觉得一阵酸涩的失落,难道说书人的话当真只是哄骗。

桑溪玉只觉得心累,她抬起头看着头顶四方的角落,自己在火光投射下的影子孤零零的晃着,像一片摇摆不定的落叶,没有形状。

火折子上的火焰扑闪着火星,她蹲下来,又在最后一层排列的书籍中找寻。

她用手拢着火折子上的火,保证能看清楚字的同时,防止燎到里面的书。

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收获。

桑溪玉站起身来,她的目光放得很远,难道藏经阁不止这一处,还有什么隐秘的空间?

她眉头一蹙,瞳孔中的火光化作一个小点,淹没在黑暗之中。

火苗微微晃动,缕缕黑烟往上冲。

桑溪玉脚步放缓,但仍然往前走着。

忽地她手中火折子上的火焰一阵剧烈的摇晃,连带着身后拉长的影子抖成虚影。

一阵轻若无闻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影子逐渐与桑溪玉的影子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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