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走去，几步后又停下站住，像是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过来啊。”
他才慢慢靠近。
屋檐遮挡了强烈的日光，让他得以看清眼前人的面庞，她眉眼含笑看着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让他不禁想到一个曾经看到的词语：明眸皓齿。
“解姑娘。”
“枣泥酥好吃吗？”少女声音轻快。
“嗯，很好吃。”少年的声音略带羞涩。
烈日骄阳下，她在阴凉处打量眼前的少年。
她发现，少年右侧脸颊中间有一颗小痣，说话间跟着灵活跳跃。
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让少年的视线无处安放，只能无助投向墙面。
“要不要去看看我的马？”
“啊？”张水苏呆呆的，解曜灵不等他回答，“走吧，去看看。”
一把拉起他的手，朝后院走去。
张水苏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脚下却已经自觉跟着动了起来，他看向两人相握的手，解姑娘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他的手腕，解姑娘的手热热的，自己的手腕也热热的，解姑娘青绿的袖子与自己嫩黄的袖子交叠纠缠在一起。
这是张水苏第一次来到解家的后院，他平时都是从解家大门进入，路过解家内院的门，进入书房。不过内院那扇门通常都是微闭着，偶尔才会敞开，除了第一次来解家，其他时候他都只能趁着偶尔开门时一窥里面的真面目。
后院不大，一进入就看见马圈，里面站着正在吃草料的马，尾巴还一甩一甩。
靠近马圈，解姑娘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进去牵出马，“还记得它吗？上次你们见过。”
对，是见过的，上次那个夜晚，在长青村。
解曜灵拍拍马圆鼓鼓的肚子，小马脑袋凑到她手边蹭蹭，“上次没有介绍，它叫林追风，你可以叫它小风，是匹小公马，才三岁。”
张水苏问：“它为什么姓林？是跟着师母姓吗？”
“是跟我舅舅姓，不过它是我的小马。”解曜灵答。
小风高昂着头颅，威风凛凛，张水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安安静静任他摸，是匹温顺的小马。
解曜灵看着一人一马相处融洽，很是欣慰，她的小马果然是随她啊，连眼光都如此一致。
解曜灵说：“要不要骑一骑它，我可以扶着你。”
张水苏看着小风，心里有些动容，他还从来没骑过马呢。
在他的记忆里，家里以前好像有一头牛，后面牛不在了，又来了一头骡子，他跟家里的骡子没怎么相处过，它一般都是大哥和父亲来打理，他顶多是给它喂点吃的或者在跟着大哥出门时他才会牵一下它，当然也有几次骑过它，不知道骑马跟骑骡子的区别大吗？
解曜灵从他的神情里看出跃跃欲试，于是拿来马鞍套在马背上，向张水苏伸出手，“来吧，我扶着你。”
张水苏看了一下向他伸出的手，又看她的脸，她轻轻歪一下头，眼睛里满是鼓励，他将手放到她的手掌中，抬腿踩住马镫，另一只手抓住马鞍上的扶手，“抓稳了啊。”
解曜灵使力，一把将张水苏送上了马背。
张水苏无声地惊呼了一下，稳稳坐好了，解曜灵仰着头对他说：“你以前骑过马吗？”
张水苏答：“没有，但是骑过骡子。”他顿了一下，又说：“应该还骑过牛。”
解曜灵：“那你坐稳了，我带你走走。”
张水苏紧紧握住扶手，身子坐的直直的，解曜灵拉着缰绳，牵着马慢慢在院子里绕起圈子来，然后就看见了张水苏不自然的神态，笑说：“你别怕，小风很乖，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张水苏有些僵硬地咧嘴笑了一下，尝试着放松身体。
解曜灵：“你别看下面，往前面看。”
听着，张水苏将视线移到了正前方，果然没有那么害怕了，慢慢放松了下来。
马走得不快，也很稳，在马背上跟在骡背上还是不一样的，马更高大，看得也更远，虽然小风才三岁，还是匹幼马，但身姿已经很高大了。
“解姑娘，谢谢你。”
解曜灵噗嗤一声，“不用谢，小风在这儿关着也是无趣，你来正好让他动动。不过，你以后还是别叫我解姑娘了吧，搞得我们好像不熟的样子。”
“那我怎么称呼你？”张水苏问。
解曜灵思考，对啊，不叫解姑娘叫什么呢？
叫曜灵？他会叫吗？他可能会害羞着拒绝吧。
叫姐姐？不行不行，这样搞得好像是姐弟一样，就跟解和风、解容与叫她一样，她是打着要张水苏当夫君的主意的，哪里能叫姐姐呢，不行。
可是这两个都不行，还有其他的可以叫吗？
“叫我曜……解……灵姐姐吧，对，就叫灵姐姐。”
对，就叫这个，不至于让人误会的情况下，又带着些亲密，不错不错。
张水苏脸开始发热，心里紧紧的，有些叫不出口，但又想叫，于是开始乱瞟乱看，一下望到了解曜灵的发顶。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绾成一个小髻，头顶有两颗珍珠不知道是怎么放在上面的，右脑后插着一朵嫩粉带绿叶的绒头花，在头花靠前一点还插着一支挂着流苏簪子，行走间一摇一晃。
张水苏久久没有回应，解曜灵不禁往后仰头看他，流苏剧烈晃荡起来，在空中划出一圈又一圈，“怎么不说话了？”
“啊，嗯，我都可以。”
“那说好了，以后都叫我灵姐姐，记住了啊。”
“嗯。”
这时，小风打了一个响鼻，张水苏因为走神被吓了一下，捂着胸口，惹得解曜灵笑起来，但想到不厚道，又生生压下，可只是不笑出声了，笑意还是掩藏不住。
“没事没事，真摔了我接着你。”
张水苏其实也没怎么吓到，就是那一下，听到这个也笑起来，说：“你怎么接得住我，反倒是两个人一起摔了。”
解曜灵：“这你就小看我了，我力气可大着了，等你哪天真摔了就看我怎么接住你吧。”
“好啊。”
哪天呢？那要一直在一起才能等到那一天哦，那要好久好久吧。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绕着院子一圈一圈走着，明明烈日高悬，日光火辣，可两人好像都没注意到，只是走着，走着，走着。
不过，他们没觉得，有人先抗议了，当然就是小风啦。
小风被晒蔫了，不听解曜灵的使唤起来，自己就要朝自己的窝走去，解曜灵拉不住它，只能任它走。
等进了圈，解曜灵扶着张水苏下马，张水苏问：“它怎么了？”
解曜灵脸晒得通红，本来没觉得，这下到了阴凉处才觉热，她捂了两下自己的脸，触手滚烫，“不知道，可能累了吧。”
张水苏的脸色没比解曜灵好多少，同样是一个大红脸蛋，“抱歉，骑了它这么久，它肯定很累吧。”声音里满是歉疚，随后摸摸小风，它也是皮肤滚烫，小风已经懒得回应他了，呼噜呼噜喝着水。
解曜灵：“没事，平时它没这么容易累的，还没跑呢，可能是今天太热了，我去给它打点水。”
“我帮你一起吧。”
话音刚落，后院门被打开了，是拎着水桶的小礼。
“咦？你怎么来了？”解曜灵问他。
小礼没理会她，自顾自给小风喂水，又往它身上浇水，最后出去顺便带上了院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全程没有搭理两人。
两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奇奇怪怪，我又惹着他了？”
张水苏也不知道，但小礼的出现提醒了他，他好像跟解曜灵呆在一起很久了，好像该走了，“灵……姐姐。”他有些艰难开口。
“嗯？”
“我该走了，应该快上课了。”
“行，你要不要先洗个脸再去，你……脸很红。”
张水苏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摇摇头，“没事，过会儿就好了，今天谢谢你，带我骑马，这是我第一次骑马，我很开心，多谢。”
解曜灵：“你以后可以经常来骑啊，只要你来我都带你骑。”
张水苏看着解曜灵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张水苏出了后院，来到解家大门，解曜灵一直在他后面送他，突然喊住了他。
张水苏回头，解曜灵离他不远不近，他又走回去，“灵姐姐，你……”
“要不要去骑马？”
“嗯？”他不明白，不是刚刚才骑吗？
看出他心中的疑惑，解曜灵笑道：“没几日就到了你们休息的日子了，我们去凌波坝，那边有河，我们去那边骑马，怎么样？”
张水苏看着她，想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下头，“好，我去。”
“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以叫上你那位好友，柳……”
“柳茵陈。”
“对，就是他，到时候我也有位好友，我叫上她，我们一起去。”解曜灵说。
“好。”
张水苏回到书房坐下，拧开自己的水壶喝了小半壶水，旁边的关达海正好补觉完，抬头见他满脸通红，一惊，“你去干什么了？怎么脸红成这样？”
张水苏知道自己脸红，可具体红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这下听他一说，想来是很红了，刚刚与解姐姐待在一起，她的脸也很红，他以为他们俩应该是差不多吧，难不成他比她红很多？
其实是书房里待着的都是没出去晒的，他们自己脸不红，乍然一见他这么个大红脸就觉得异常红罢了。
“真的很红吗？”张水苏问。
关达海表情夸张，“很红。”
张水苏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那肯定很丑了，哎呀，怎么在灵姐姐面前这么不好看啊。
正说着，解和风与另外两名前不久在门口遇见的同学也回来了，他们几人也是顶着个大红脸，不过没有张水苏那么红。
解和风坐在关达海旁边，正好与张水苏一排，只不过中间隔了个人。
张水苏看解和风，解和风也看张水苏，两两相对，都是通红着脸蛋，惹得关达海大笑起来，“你们……你们……你们是约好了的吧。”
张水苏、解和风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今天确实是日头很大，张水苏想。
解和风却在笑完过后眼神瞥到了柳茵陈身上，他清清爽爽，丝毫不见去日头底下暴晒过的样子。
那他到底去没去呢？
如果没去，那张水苏是和谁去的呢？
还有那个身影，他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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