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毛笔字,能看出写作者毛笔字功底深厚,即便有颤抖的痕迹,也依旧笔走龙蛇,鸾翔凤翥。
上书:【前路修远多艰歧,盼君登高遍揽胜。】
温雨眠心念一动,立马看向一旁的落款,白色宣纸之上,黑色的墨迹深刻,自在潇洒的三个字——雷康平
温雨眠敲敲前方的驾驶台,吸引雷啸的注意,“前面靠边停车。”
雷啸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在前方靠边停车。
他侧身面向温雨眠,一手靠在方向盘上托着下颌,锋利的眉毛一扬,“什么事?”
温雨眠丝毫没注意他的动作,将卷轴塞进他怀里,“我觉得你应该自己看。”
雷啸莫名其妙地接过卷轴,一点点展开。
展出第一个字时,雷啸瞳孔骤然一缩,好半晌才继续缓缓向下拉开卷轴。
安静的车厢中只剩下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眷恋地注视着雪白宣纸上的落款,手指来回轻抚,好半晌,胸口起伏才慢下来。
温雨眠靠着椅背,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难怪爷爷会在那么多车型中选中揽胜……”
“对了,你前天和爷爷说过天使轮后你又拿到A轮了吗?”温雨眠突然转过视线,落到红色的印章上。
雷啸还沉浸在思绪中,听温雨眠这么一问,下意识点头。
“那爷爷肯定很开心,你在荆棘中拼杀出自己的路,遍揽属于你的胜景。”
雷啸缓缓抬头看温雨眠。
温雨眠粲然一笑,“说不定爷爷此刻正美滋滋地在天堂嗑瓜子,捋着胡子和其他老头子吹牛,我那孙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冒尖,才大三,就拿A轮融资,有时候也挺担心,还望他能记得我以前教过他的木雁之间,龙蛇之变。”
雷啸起伏动荡的心绪被温雨眠这一番话安抚,他吐出一口浊气,“你怎么知道爷爷给我讲过木雁之间,龙蛇之变?”
“你升学宴那次,爷爷误会我是你……嗯,”温雨眠以前还调侃过爷爷误会她是雷啸新娘子的事,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何,新娘子三个字就像烫嘴一般,说不出口,囫囵了过去,“他给我讲了许多你年幼时的事情。”
“年幼的事啊……”雷啸望向空中盘旋的鸽群,“他说了什么?”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呀,就是你和小朋友爬树,爬太高下不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去池塘摸鱼,被小朋友踹了个屁股墩儿,一身泥哭回家,还有……”
雷啸右手掌心对温雨眠,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这些童年“趣事”一出,将雷啸惆怅的思绪尽数带走,他仔细地将爷爷写的字卷好,重新用缎带系上,随即递给温雨眠,“麻烦帮我放好。”
温雨眠拉开储物箱,小心翼翼地将卷轴重新放回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堵了些,大概太阳不知何时探出个头来,属向日葵的瑾城市民们控制不住向阳的属性,纷纷出门晒太阳。
温雨眠缩在副驾驶,突然来了兴致,翻看起新文的评论区。
很快,其中一条评论引起她的注意。
乳茶妹妹:【不是姐,你权谋写得那么好,怎么写感情这么出戏啊?我求求你自己谈个恋爱吧!你的感情戏写得像两块钢板在谈恋爱,没有暧昧感,没有拉扯感,甚至连女主的脑回路都奇葩得过分!!女主帮男主上药分明是很暧昧的戏码,她居然吐槽男主白斩鸡,我尼.玛,我瞬间就萎了啊有木有,哪个好人家的女主会吐槽男主是白斩鸡啊?不应该面红耳赤,看一眼就春心萌动嘛!】
下面的评论全是 1 1 1。
温雨眠不满地出声道:“什么鬼,我的感情戏分明写得很好,缠绵悱恻,荡气回肠!”
“什么情况?”雷啸问。
温雨眠气呼呼地将这条评论念了一遍后,企图将雷啸拉进自己的阵营,“你说她是不是胡说八道,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总不可能在上药这种时候心猿意马吧?调侃几句不是增进感情的互动吗?”
原本势在必得的雷啸开始为自己的前路担忧,这人好像完全没开窍。
见雷啸迟迟没回应,温雨眠又问了第二次,“你说对吧?”然后满心期待能够得到肯定的回复。
加速超过前边慢悠悠晃荡的老头乐,雷啸这才开口道:“她说得对。”
温雨眠难以置信,“谁?这个读者啊?”
雷啸点头。
温雨眠迅速和雷啸划清界限,“你恋爱都没谈过,你懂个屁?!”
雷啸哭笑不得道:“你也没谈过。”
温雨眠双手抱臂,“我到底是女生,感情方面比你一男的要细腻得多。”
雷啸欲言又止。
温雨眠果断退出橘子APP,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远远看见小区张灯结彩的大门,心情瞬间提升一个level,她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果然还是不看评论比较好,影响我心情。”
雷啸抬手揉上太阳穴,道阻且长啊……
温雨眠第101次觉得最近的雷啸很奇怪。
大年十五这天,由于窗户位置的原因,在家里看不见满月,温雨眠拉着雷啸去楼顶看。
上班族们的春节假期早已结束,城市随着务工人员的涌入又喧嚣起来,远处车流飞驰声比春节期间明显许多,整个春节弥漫在空气中的硫磺味也差不多消失殆尽。
温雨眠靠着水泥护栏,两手肘闲适地撑在上边,仰头看那一轮橘红色的明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年怎么这么快就过完了,快乐的日子结束,下学期的课程表我看了,要学影像、内科、循证、外科、预防、牙合、口腔组织病理、口腔行为,铁定忙得飞起。”
一旁的雷啸含笑看她,“没解剖课了?”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温雨眠冷哼一声,“你别小看人,我现在不怕了,看着解剖视频吃饭我都能大快朵颐。”
“是吗?”雷啸拉长声音,倾身靠近温雨眠,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你敢晚上解剖吗?”
温雨眠咽了口唾沫,“当……当然敢……”
她有些底气不足,但输人不输阵,就算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露怯。
“夜里你正在练习解剖,突然灯光闪烁,敞开的大门“砰”一声陡然关上……”
雷啸微凉的吐息拂过温雨眠耳畔,仿若解剖室里常年不知何处吹来的凉风,一下就把温雨眠带入解剖的场景,她全身汗毛几乎在同一秒齐刷刷竖起来,原本松弛的神经倏而绷紧,脑子还没做出反应,双手已经捂上雷啸的嘴,同时回馈给他一句中气十足的“你有病吧?!”
“解剖是科学,是医学的奠基,和虚无缥缈的鬼故事风马牛不相及,你别偷换概念!”
说着,温雨眠恼怒地捏上雷啸的脸,“听懂了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温雨眠的动作拉近不少。雷啸目光落在温雨眠眉眼之上,而后是开合着的红色嘴唇,顺着漂亮的下颌线往下,白皙的脖颈蜿蜒着隐没进黑色的羽绒服中。
雷啸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一双漆黑的眸子重新和温雨眠对上,沉声道:“听懂了,乖乖。”
雷啸双颊被温雨眠捏着,说话有些不清晰。
温雨眠一愣,放开手,“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雷啸一字一顿道:“听懂了,乖乖。”
温雨眠一双眼睛倏而瞪圆,眼里是铺天盖地的难以置信,"你叫我什么?!没大没小!"
雷啸含笑看她,“我比你大。”
温雨眠不满瞪他,“我可是你师父,你是不是想欺师灭祖?!”
雷啸没反驳,突然仰头望向夜空,“你看。”
温雨眠狐疑地跟着抬头,“看什么?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今晚月色真美。”
如果说刚才莫名其妙的“乖乖”让温雨眠觉得雷啸又开始怪里怪气,那么现在这一句“今晚月色真美”直接在温雨眠颅内炸开一朵烟花。
相传日本文学家夏目漱石在日本某高校担任教授期间,某次课堂上,同学将【I love you】翻译为【愛してます】,夏目漱石沉思片刻觉得不妥,学生问那翻译成什么好呢?夏目漱石的答案是【今夜、月が綺麗ですね】,也就是他刚才的那句“今晚月色真美”。
以雷啸的文学素养,温雨眠根本不相信这人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那此时此刻,他突然说对她说这句话,难道是……
分明是站立的静止状态,但温雨眠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疯狂分泌肾上腺素,导致她心脏跳动频率不断攀升、呼吸不受控制加速,与身体表现截然相反的是,大脑似乎陷入泥泞之中,无法思考,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啸在静谧的月色中开口道:“起风了,下去吧。”
温雨眠呆呆地跟着他下了楼,呆呆地去卫生间洗漱,呆呆地爬上床,外婆同一句话连和她说三遍,她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完蛋了,雷啸好像喜欢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