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午间的食堂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油盐饭菜的热气,时宁端着餐盘和几个室友穿行在被口红,手帕纸,课本占位的桌子中。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时宁刚拿起筷子,却隐约觉得周围有些异样,许多人低头盯着手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时宁正想开口问室友是否也察觉到这奇怪的氛围,却见对面的司橙突然瞪大眼睛:“我的天,今天凌晨我们学校有人跳桥了。”

时宁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餐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周遭嘈杂的喧闹声仿佛瞬间退到了很远的地方,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鼓膜。

司橙见时宁神情怔忡,以为她不相信,急忙补充道:“是真的,还是我们系的!我把聊天记录发宿舍群里了,你们快看一下。”

手机在掌心发烫。

时宁点开那张模糊的现场照片时,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照片中的女生站在她昨天停留的相同位置,桥栏上甚至还能辨认出时宁外套蹭过的一道浅痕。

时间显示,就在她离开之后仅仅一个小时。

“说是当场死亡。”司橙皱着眉,声音压低:“难怪我凌晨好像隐约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还以为是做梦……”

旁边正用勺子搅动着紫菜汤的周见微忽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时宁,你昨天不是也去图书馆了?有没有看到什么?”

“时宁?”见她没有反应,周见微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时宁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胃里那些未消化的食物突然翻搅起来。

“没……没有。”她勉强挤出回应,声音干涩。

周见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时宁猛地推开餐盘站起身,餐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锐响:“我忽然想起有东西没拿。”

她拎起包,语速急促:“先回宿舍,不吃了。”

“昂?”司橙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茫然地问:“她怎么了?”

周见微摇摇头: “被吓到了吧,图书馆不是就在天桥附近。”

司橙收起手机,轻声叹道:“还是得劝她别学那么晚,谁知道回来时会遇上什么……”

厕所隔间的门被她用肩膀重重关上,金属门栓“咔嗒”一声,将外界彻底隔绝。

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紧紧抱住自己,躯体化的症状来得又急又猛。

胃部剧烈地痉挛着,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干呕声。

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颤抖的手指掐进手臂的皮肉,指甲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红痕,疼痛让自己清醒,至少这样能确保不会有人听见。

时宁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呼吸渐渐破碎成短促而压抑的抽泣。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站起身,打开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时宁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发红的眼眶,水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洗手台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学姐好。”

时宁抬头,镜子里映出两张妆容精致的年轻面孔。

她条件反射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僵硬而短暂的微笑。

“嗯。”她低声应道,认出是部门里的大一学妹。

“学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林佳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停留。

时宁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事,我先走了。”

林佳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嘁”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她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回头:“哪个院的学姐啊?好瘦,还挺漂亮的。”

“我们部门大三的学姐。”林佳拿出包里的口红,对着镜子仔细地补妆,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听说她对谁都是来者不拒。看久了其实也就那样,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没什么特别的。”

时宁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即便听到了,她大概也不会怎样,更不会上前质问。

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到了那座天桥下。

警戒线将一片水泥地围成一个刺眼的方框,上面还残留着几道难以辨别的暗色痕迹。

她怔怔地望着那片被圈起的区域,恍惚间,看见自己的身影正从高空急速坠落。

“看啥呢?”

桥上的江鹤川顺着王鹿禾的视线向下望去,目光落在一个身形单薄的女生身上。

她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针织,栗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松散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在风中轻轻晃动。

王鹿禾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没什么,随便看看。”

江鹤川收回目光:“有点眼熟。”

王鹿禾挑眉,唇边浮起一丝促狭的笑意:“嘿,难得啊。除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白月光,居然还能记得别的女生?”

“白月光”指的是江鹤川从高中至今仍在寻找的那个女孩。

江鹤川没理会她的调侃,终于想起来:“她是不是那天那个…”

王鹿禾立刻双手合十,做出告饶状:“往事不要再提。”

江鹤川看他的样子,了然一笑,那女生当年语出惊人估计他想不记得都难吧。

而当王鹿禾再次回头时,桥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

跳楼事件发生后,学校组织心理健康宣讲,要求各班心理委员,制作PPT演讲和上交每月报表。

时宁盯着通知文件,指尖不自觉地掐紧了纸张边缘,留下几道浅浅的皱痕。

她最讨厌站在讲台上被众人注视的感觉,尽管上大学后她拼命想要改变自己。

竞选班委,加入学生会,硬着头皮在众人面前做自我介绍。

可每当站上讲台,那种生理性的恐慌还是会席卷而来,手心冒汗,心跳加速,声音发抖,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

图书馆的安静角落里,时宁正皱着眉搜索PPT模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学,这里有人吗?”

她抬头,看见王鹿禾抱着执业医师资格证的试题站在光影交界处,那括弧笑像忽然拨开了云层的阳光,毫无预兆,清澈透亮。

“有。”时宁面无表情地说:“我男朋友。”

王鹿禾的笑容僵了一秒,随即拉开对面的椅子:“那请问你男朋友介意我坐这里吗?”

“……”

时宁抬眸看了他一眼:“乱说的,我没男朋友,学长随意。”

王鹿禾打开笔帽,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叫我鹿禾就行。”

“不太礼貌吧。”医护学院领导最讲究尊卑有序,要是被那些学姐听到她直呼前辈名字,她得被人挂论坛骂三天三夜吧。

王鹿禾翻开课本无目光不经意掠过她平板上暂停的抑郁症科普视频,眼眸暗了一下:“那学妹,我想请你帮个忙。”

时宁似是有些心虚关掉平板,盖上:“什么忙?”

“借一下你的笔记,用来学一下药理。”

研二了还要学他们本科的药理?骗人的吧,这时候不应该都忙着写论文?

时宁对读研生活不太了解,狐疑地打量他:“你们临床跟我们药学学的侧重点应该不一样吧,确定要找我,而不是找你同专业的学妹?”

“用药方面还是你们比较在行,谁不知道专业第一的笔记是期末救命神器?”

“呵呵夸奖了。”时宁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笔记可以借你,但有个条件。”

王鹿禾立刻端正坐姿,摆出认真表情:“什么条件?”

“烦请学长以后别在我面前笑得这么贼兮兮。”

王鹿禾听她的形容词非但没生气,反而掏出手机,把头像和自己笑脸并排对照:“是像它吗?我儿子,叫小柴,两岁了。”

他看看照片,又对着时宁露出同样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不可爱吗?”

这名字取得还真是随意。

时宁望着这一人一狗如出一辙的傻气笑容,一时之间心里那股反复的情绪消散了些。

她转头翻开包包,掩饰微微上扬的嘴角低声说:“小八嘎……”

时宁最终还是认命般地从包里拿出那本笔记,推到桌子中央:“记得明天还我,过几天还要小测。”

王鹿禾如获至宝地接过笔记,翻开时忍不住惊叹:“这么详细?连药物相互作用都用不同颜色标注了?”

“……”

时宁抬眼看了看他:“学长。”

“哎。”

“演技过了。”

王鹿禾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抱歉,第一次看到写得这么满的笔记本,有点震惊。”

时宁垂眸:“只是我的个人习惯。”

从高中起就是这样,一字一句,工工整整。

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不是天赋,而是无数次焦虑失眠的夜晚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时宁一直都知道,以她的资质和别人相比,能拿到专业第一多半是靠近乎偏执的重复和近乎自虐的坚持。

别人轻松理解一个知识点的时候,她往往要反复抄写五六遍,别人考前翻翻书就能记住的内容,她需要提前两三周开始每天背诵到深夜。

她甚至不敢称之为“努力”,真正聪明的人根本不需要这样笨拙地挣扎,这不过是摇摇欲坠的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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