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班班主任老何，全国特级优秀教师，八一中语文组组长，同时也是每年高考的阅卷人之一，所以学校向来物尽其用，当生产队的驴一样疯狂压榨。
他本来带的是高二一班，学校先把他抽调到改高三卷子，改完又把人赶下来改高二的卷子。
老何摸着自己一把稀疏的头发唉声叹气，然后还有同事来添乱。
“听说学校有学生捐楼要进你的一班呢。”秦喻说。
老何摇头:“我没收到消息啊。”
秦喻笑了一声:“学校指着你的一班出成绩呢，怎么可能随便安人，说要那位学生这次考试提高一百名呢。”
老何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两人开始改卷子，赵齐蓉就踩着高跟鞋，‘霆霆’地施施然来了。
秦喻一听声音就是赵齐蓉。
学校老师禁止穿高跟鞋，赵齐蓉是逮着机会就穿。
秦喻拉着人说八卦。
“哎哎哎，那个顾冀，就是要转老何班上的——”
话还没说完，赵齐蓉就笑得很勉强，打断他:“您别提他了，一个只会打架翘课的学生，成绩倒数，人品也有问题，怎么可能转到一班去呢。”
赵齐蓉能到八一中教书当班主任，情商也不是低的，说话轻轻柔柔的，言语里的抱怨还带着撒娇。
秦喻挠着头说这样啊。
而老何没心思管这些。
他正埋在一堆不知道写的什么的作文里，费劲吧啦地辨认那些狗爬式字体。
哎，改卷就是费眼睛。他最讨厌改卷了。
滴——
下一张。
老何眼前一亮。
先不说作文如何，但字体标准，如同印刷体一样极为赏心悦目，就冲着这学生心疼他眼睛，他也要多打几分。
老何接着凝神往下看。
嗯，第一段引用名人名言，很贴切很规范，嗯，看下面的，引经据典，论点清晰。
一直顺顺当当地，被吸引看到结尾。
哗啦——老何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改卷老师都被这一下吸引了注意。
老何心神未定，招呼了几个语文组的同事:“你们，过来一下，看一下这份卷子。”
“老何，又是什么搞笑作文啊？让我来看看。”几个同事都站起来，以往老何一碰到搞笑作文就会叫他们过去看的。
几个同事走到电脑前，脸上还笑嘻嘻的，看着那篇作文还笑:“哟，字不错啊，以往写搞笑作文的字都狗爬式呢。”
他们继续往下看。
嗯。
第一段，很完美。
第二段……
所有人跟打好了商量一样，笑容慢慢凝滞，眼中嬉笑退去，只剩下了重视。
所有人眼中全都迸发出了惊喜与惊叹。
一篇结尾完了，老师们还意犹未尽，想再看一遍。
“这篇作文，真是一篇趋近完美的议论文，技巧成熟，情感饱满，引用很到位，深刻剖析了关于题目所给出的现状。就算是拿作文扣分点对着扣分都找不出一点错来。”一个老师甚至直接一屁股霸占了老何的椅子，细细品味。
有些文章，如同茶叶一般，越嚼越香。
“哎哎哎，你这样霸占了我们怎么看？让开点让开点。”另一个语文老师不满。
“哎呀，这我们班那群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能写出这样的作文啊。”有一个老师唉声叹气的，恨不得这篇文章抢到自己班上去。
然后一想又怒目而视骂老何:“老何，你也太过分了吧，一班那些成绩，就那个黎归远还不够你炫的？你现在还在这炫作文？你什么意思啊？”
“不不不——”老何慌忙摆手道。
“不什么啊？是你班那个语文课代表吧？干嘛啊你老何，优秀作文之后都会打印出来，你现在就炫起来啦？”
“不是。”老何叫屈:“这不是一考场的卷子，这一堆考场场次应该特别靠后。”
“啊？”其他老师都蒙了，他们都是重点班的语文老师，以往优秀作文都出自他们班级。
“你是说是……？”老师们也很怀疑他们的想法，但现在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咋了？”秦喻看挺热闹，又八卦地跑过来问。
一个老师艰涩地回答他:“遇到个作文极有灵气的苗子，他考场在特别靠后的场次。”言下之意，满分作文可能出现在了一个普通班——
也许是成绩几乎倒数的学生身上。
秦喻瞅了一眼，然后翻白眼道:“你们忘记老何他们班上的江河了吗？他去年只考了一门。”
靠！
语文老师们恍然大悟，刚刚那想法太惊世骇俗，现在被证实有其他可能，真是松了口气。
然后横眉冷对炫学生的老何，走过去一个冷冷一笑:“老何，是我看错你了。”
丝毫不理会老何说的“不可能，江河的字我认识，不是这样的。”
秦喻也翻了个白眼指责他:“不许人家江河在家把字练好啊，你就是存心炫！”
老何无言以对，然后回去给卷子打了个60分。
翻到下一张的时候，老何定睛一看，看字迹，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江河的卷子吗？
天，那到底前面那个学生是谁？
老何抓耳挠腮的，恨不得赶紧改完公布成绩。
秦喻见拆穿了老何，撇撇嘴回去改卷子。他改的理综。
理综不比语文，正确就是正确，错误就是错误，他改得挺轻松。
不过面对一些狗爬的阿拉伯数字，他除了大骂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还有一种他特别喜欢。
空白卷。
比如他现在改的卷子，大片大片的空白。
一张过去空白，又一张过去空白。
这种一般就是那几个倒数的考场了。
又一张。
“咦？这张写得挺满。字也写得很标准。”秦喻点点头，想到了莫不会是江河的吧。
一题对了
对了
对了
计算，式子跟标准答案有出入，但该有的得分点一个没少，全对。
天呐，改成绩好的卷子就是神清气爽啊。
前半面全对。
想到这，他愤恨地瞪了老何一眼，就知道炫，就不告诉你。
他又改下一份。
哎，也写满了，字迹也很工整清秀。
怎么回事？难道前面改得空白卷是假的，已经换成一考场了？
秦喻往下改。
错了六道。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思路有点跑偏，做对了一半。
也很不错，不过还是没有改满分来得畅快。
下一份，嗯？
怎么回事？怎么还是空白？
什么意思啊？这是？秦喻有点懵，连忙点过下面的全是空白卷。
秦喻慌里慌张地点回江河和满分卷。
然后六神无主地叫老何:“老何，你过来一下。”
老何走过来问怎么了？
然后秦喻用着刚才老师同样艰涩的语气说:“你看这是不是你们班江河的卷子。”
老何弯下腰盯着电脑看，没错，是江河的字迹，说:“这小子这么不细心？回头我打他一顿。”
“不，不是。”秦喻点回上一张，“这个呢？”
“满分呢。很不错啊。字迹也写得漂亮，跟印刷体似的。”老何赞扬道，然后有点心酸，他们班没一个这样好看规整的字体。
一看字就知道是个乖乖巧巧的，会礼貌地细声细气地跟老师早上好。
“这是特别靠后的考场场次，应该就是江河那个场次，没听说哪个班的掉到那个场次去了啊？”秦喻有些惶恐，然后想到刚刚的作文，老何一直极力否认。
他抬起头来，满脸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老何沉痛地点点头:“是的。”然后霸总般下令道:“赶紧改卷子，三天之内我要知道这个考生的全部信息。”
秦喻:……
有病？都有黎归远那样的了，你还不满足？
而另一边，学生也都在默默关注自己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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