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最后一个数字落得极轻,仿佛声音稍微大点就会侵扰什么的出现,连同荆岚也不自觉放轻呼吸声。
随着最后一声飘然落地,天光大亮,阳光破云而出,瞬间照亮整个大地。
那片巨大的乌云仿佛从中撕开一个洞,太阳从中探头,倾洒出一片金色,草地上金光闪闪,金色和绿色交织,像是一幅盛大壮观的3D水彩画。
这是荆岚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真实的丁达尔光线,前方视野及其开阔,千万缕阳光同时打开阴沉的天幕,从缝隙里钻出来,仿若神祈降临的前兆。
一缕光不偏不倚落在荆岚的面前,她摊开手掌接住这份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她看着手心里的光斑,一时有些眼酸。
荆岚站在光束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这一刻,连时间也静止了,总有些希望,它会用尽全力穿透黑暗。
“你……”
荆岚回身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李西望并没有在欣赏这份美好,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背脊挺直,步伐沉稳,孤独又潇洒,风若有似无地掀起他的衣角,像在邀他共舞,而在他的头顶,正架起一座形状完整的七色虹桥。
脚下那片绿被洗净沙尘,变得饱满而浓烈。
光晕在他身上,他是这调色盘一样的风景中唯一的深色。
张爱玲说过:背影是一种特殊的姿态,它承载着不同的情感和力量。
在辽阔的天地面前,这道背影显得如此渺小,孤独或许是生命的底色,热烈才是对生命的诠释。
“李西望。”
她出声打破这种不真实感。
倒不是怕他把她丢在这,就是莫名想打破这种不协调的割裂感,那种浓墨重彩的孤独让她觉得很难受。
他懒懒地转身,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说:什么事?说。
荆岚张了张嘴,其实没什么事,“你去哪儿?”
“上厕所,要去吗?”他单手插兜,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说出来的话让荆岚有些面红耳赤。
她环顾一圈,没看到有像厕所的建筑物,“哪儿有厕所?”
“你怎么上?”
李西望定定看了荆岚几秒钟时间,最后似乎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
“捂着脸上。”
荆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脚步不停,小跑着已经到了李西望几步远的地方。
“你跟着我干嘛?你还有这癖好?”
李西望本想趁着荆岚投入心神欣赏风景时,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在这地方,想找个什么正规的厕所几乎是不可能的。
荆岚有个习惯,一旦无聊或尴尬的时候就喜欢喝水。之前在车上小口小口地抿,竟然也喝了大半瓶水。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事她还真有些尿急。
“走啊。”
见李西望停着不动,她反倒催促起来。
“你想上厕所?”听见李西望这么问,荆岚耳朵尖可疑地红了,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李西望头疼地扶着额角,她可能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荆岚被李西望带到一个小坡下便不走了。
“这没人,我先走了。”
李西望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荆岚此时也算是回过神来,这一望无际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厕所?
可是,让她就这么露天公然……
李西望在附近转了几圈后都还是没看见荆岚出来,他有些担心,回到附近轻声唤了一声:“荆岚?”
“嗯……”
听到回复后他才放下心来。
“李西望……”
“有事?”
“你过来。”
“……这不好吧?我没这个……”
“快点!”
李西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走过去后才发现她的姿势和他离开时基本没变。
除了脸上精彩的表情。
“我不行。”
听见脚步声渐近,荆岚面向他,抿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种事对李西望也是头一回,和他这种糙汉子不一样,姑娘家总是脸皮薄的,很正常。他以为她来选择这之前就做好要面对这些的准备了,但显然没有。
他叹气:“走吧。”
“去哪儿?我……”
还没上,后几个字荆岚说不出口。
“你不行说明你还不急,走,带你找厕所。”李西望回忆了这里的地形情况,几公里外有一片牧区,应该能找到。
跟着他上了车后,荆岚便萎顿地偏头靠着窗。本来确实好像不急,但神奇是的人一旦有了这个意识,就觉得很急很急了。
车子不知压到了什么凸起,车身一抖,激得荆岚瞬间直起身,正襟危坐。
她瞪着那个罪魁祸首,看着李西望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就是故意的。
她的一举一动,李西望的余光都看得分明,但之后的路,他都尽量小心地避开有碎石或者不平的地面。
荆岚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她憋得小脸煞白,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在她艰难数秒的时候,车速降下来,缓缓停在路边。
这片草原零零散散有不少牛羊在吃草,她什么也管不了,也无心欣赏,只埋头跟着李西望。
见他停下来朝前面努努嘴:“厕所。”
说是厕所,不过是几块木板简单围成的旱厕,荆岚甚至能从木板衔接处清楚看见对面头过来的光。
她走进后,被刺激的味道熏得睁不开眼就算了,没有顶也就算了,竟然只有三面围档!
在她看来,都是露天,还不如刚才,至少空气清新。
荆岚无助地看着旱厕敞开的方向,远处有牛羊经过,说明有人在这里放牧,那会不会正好有牧民经过呢?
“李西望……”
“又怎么了?”他稍显无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别站在后面。”
“我背对着,不会看你的。”
荆岚捏紧手指,闭眼慎重思考后做出了个决定,“你到前面来,背过去。”
李西望也不问为什么,只管照做。
“李西望。”
“嗯。”
“你走远一点,你要是敢转过来,我投诉你,曝光你。”
他摇头,但听话地朝前走了大概十米远。
“喂!”
李西望装作没听到,后面才终于没了声音,他甚至自觉地双手捂住耳朵,哪怕这个距离其实根本就听不到。
荆岚羞耻地快速解决,眼睛一刻不敢眨地盯着前面,涌入鼻腔的是翻涌的恶臭。即使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她也没这种窘迫,她羞得脸烫得要烧起来一样。
李西望捂着耳朵静静看着前方那头正在吃草的羊,忽视耳边传来走路的沙沙声。
“你装什么?走啦。”
荆岚用湿纸巾反复擦拭手指,路过他时气呼呼地丢给他一包湿纸巾,“你没洗手。”
李西望无言承受着她没道理的怒火,一边撕开包装一边跟着她回到路边。
看着她从后座拿出包,在里面翻翻找找,掏出来一瓶香水,对着自己,上上下下喷了个遍。没办法,荆岚感觉自己被熏入味了,哪怕已经离开这么远了,她仍然觉得那股味道在鼻间萦绕,挥之不去。
李西望抱臂靠在车门边,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觉得很有趣,喉间不免泄露出一丝隐隐的笑意。
荆岚在他的笑声中转身,她没想到这一转身会和身后的男人靠得这么近。
仅一扇车门的距离。
他和一米九的车高对比起来,竟然也不相上下。
这次她在日光下清楚地看见了他嘴角左侧的梨涡,在他硬朗的脸型中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梨涡让他整个人呈现出温柔的感觉。
荆岚不自觉地咽了沫口水,随即慌张地转头,把手上的香水瓶放进车座上的包里。
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对着他的梨涡遐想,不是第一次。
而她们才认识第二天。
荆岚背对着李西望假装整理东西,实则在调整自己的心绪。想到他刚才见证了自己那么尴尬的时刻,那点儿旖旎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白菜而已,不用在意。
她收拾好心情见李西望还是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她问:“不走吗?”
“等会儿吧,你太香了,散散味儿。”李西望嘴角挂着笑,调侃荆岚。
他走到前头,抽出一根烟,回头向荆岚征求意见。见荆岚没反对,又左走了几步,侧对着她的方向,迎着风口点燃。
散散味儿?
到底是要散什么味儿?
荆岚不禁又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抬起手闻闻自己的手臂,低头弯腰,又原地转了个圈。
不知道,鼻子好像失灵了,闻不出来了。
荆岚沮丧地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等着他。
看着他眉眼微皱,吐出一口烟,烟雾随着风飘远,荆岚有些心痒,目光一转,看向后座上的包。
她最终什么也没干,一直看着李西望抽完一整支烟。其实不能说是一整支,风抽走了绝大部分。
他应该没有瘾。
但他有故事。
不过谁没有故事?有些会随着时间被消解,有些只会越积越深。
荆岚见李西望摁灭了烟头,掏出一盒口香糖,她收回视线,研究起脚下的野花。
李西望等了一会儿才走过来,看见荆岚蹲在路边拨弄那一簇红白相间的花,埋下头似乎在闻有没有香味。
“有毒。”
不轻不重的声音飘进荆岚耳朵里,她扶着花茎的手一抖。
那花碰瓷一般断在她手上。
达利园效应出现的时候没有一个蛋黄派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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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丁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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