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也像蘑菇一样吗?
越是艳丽越是有毒?
荆岚捧着那支花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抬头颇有些无助地看着李西望。
李西望的神情很严肃,皱着眉,似乎很棘手的样子,看得荆岚心里也打起了鼓。
他看着荆岚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低头摸了摸鼻子,咧开嘴笑了。两步走过去,伸手捻起那支花拿在手上。
“你骗我!”
荆岚突然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李西望,他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喜欢捉弄人。
“诶,别动!”
李西望眼尖地看见她左脚后退时踩上那处凸起的碎石。
荆岚重心不稳,身体摇摇欲坠,旁边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扶着她肩膀,等她站稳便收回了手。
她小声地说了谢谢,脸上还挂着那副质问的表情。
“我没骗你,这花确实有毒,狼毒花,又叫断肠草,你觉得能给它起这名字,它有没有毒?”
李西望轻飘飘地拨弄那花的花瓣,嘴上却说着此花有毒,荆岚又觉得这男人有病了。
李西望着着荆岚,猜到了她不说话肯定在心里骂他呢。但他也不在乎,不急不缓地向她科普。
狼毒花的根茎都有毒,根系越发达,毒性越大,它伤口处分泌的白色汁液会刺激人的皮肤,不小心食用后可能会上吐下泻。
除此之外,狼毒花的花香也有一定毒素,所以他刚才才出声制止荆岚闻,没想要吓她。
听他讲完,荆岚还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那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拿着花的手。意思很明显,有毒你还拿着?
“不要学我,我皮糙肉厚,这点儿毒还奈何不了我。”李西望单手插兜,语气闲散漫不经心。
他拿着花的手拍拍车前盖,懒洋洋地偏头看她一眼:“上车,走啦。”
荆岚默不做声地开门坐上车,却见李西望把那支据说有毒的花放在了挡风玻璃前台。
“放会儿,驱蚊。”
“你知道关于这花有个传言吗?”
李西望转过来看着荆岚,语速很慢地开口问她。
荆岚当然不知道。
“因为狼毒花常常开在草原和沙漠的交界,所以有人觉得是因为它造成了荒漠化。”
荆岚安静地听着李西望讲话,她发现这个男人认真的时候就像是突然收敛起身上的锋芒,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荆岚能在这个时候的李西望身上获得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会让她想到一个人。
“但正好相反,就是因为沙漠化严重了才会有更多的狼毒花,它耐旱固沙,是草原沙化的标志。”
他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低沉有力,透出一股他特有的自信和沉稳,这种会沉稳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
荆岚不自觉跟着李西望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向那片草原,白色星星点点散落在绿色中,牛羊闻过后都纷纷绕开。
“因为它有毒,所以牛羊都不吃,但是也是由于过度放牧这里才生长出这么多狼毒花,是吗?”
美与危险共生。
但正是因为它有毒,所以牧群不吃,它才得以坚守在这片绿原中。
“挺聪明的。”
“这片牧区在未来可能就会变成沙漠。”
李西望尾音微扬,荆岚却在他平静无波的眼睛中察觉到了一种忧伤和无能为力。
“不会的,它这么脆弱的植物都在用生命保护草原,总有人像狼毒花般绽放,他们一直在。”荆岚很轻地开口,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察出李西望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冷漠,那么不在乎一切。
什么样的人会因为一片即将消亡的绿地而感到难过呢?荆岚察觉到这个男人野性的外表下有一颗及其柔软的心
李西望慵懒地向后一靠,已然收起了方才不小心泄露出的情绪,看着荆岚笨拙地安抚,眉眼微翘。
车子启程,荆岚出神地看着那花,思绪万千。
她何尝不是那一朵带毒的花,在伤害与被伤害之间,在绽放与凋零之际,执着寻找着与世界的相处之道。
“饿了吗?”
驾驶室传来的声音让荆岚意识到,已经快两点了。
经历了这一场近乎兵荒马乱的厕所之行,又对着花思考了半天的人生,荆岚没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还行,不饿。”
这是实话,在作息及其不规律的那段时间,她一天能想起来吃一顿饭都是好的了。
肚子不合时宜响起的咕咕声在安静封闭的环境内显得格外突兀,荆岚顿时有些尴尬。
喃喃解释道:“不是,我真没觉得饿……”
今天的肚子就像是便要和她作对一样,荆岚话音还没落,响得更欢快了。
她悄悄捂紧肚子,在心里骂它怎么这么不争气!
荆岚听见李西望低声笑了,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沉闷的,带着些许愉悦和戏谑。
“你笑什么?”荆岚很久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了,可是今天已经在这个男人面前连续出了很多次糗了。
他们可能八字不合吧。
车停了下来,下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李西望介绍说这条河叫九曲河,河如其名,果真弯弯绕绕,九曲回肠。
它像一条舞动的银蓝色绸带,落在碧绿无垠的草原上,而周围的牛羊,奔驰的骏马,则是丝带挥舞下散落的点点星芒。
自由而狂野。
荆岚觉得草原上的一切都是这样的。
她推开车门,细风打在她脸上,似乎能听见河水轻拍岸堤的声音。
张开双臂,自己仿佛和这广袤天地融为了一体,和山风,绿草,牛羊一样,都是被这片土地孕育的生灵。
摊开的手掌被放上了一袋面包。
荆岚条件反射抓紧,她还试图解释:“我真的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我不是怕你投诉嘛,说我不给你吃饭,害得你肚子叫。”
李西望一口咬掉四分之一,嘴里憋着笑,怎么都不像是害怕被投诉的样子。
荆岚听他又提起肚子叫的事,突然就对尴尬脱敏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了李西望一眼,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面包。
李西望发现荆岚这姑娘看上去很冷静沉稳,有时候又不经意透出的小孩儿气。
但这些都是表面的,她很会隐藏自己的内心。
“别噎着了,这有水,还有酸奶。”李西望顺手递过去一个袋子。
“酸奶皮子配面包,试试?”见荆岚绕过那罐酸奶,他忍不住建议。
他早上是和庞力周甜等人一起吃的早饭,几人都对这种吃法赞不绝口,特别是女孩们。
所以他离开时特意拿了几罐。
昨晚他就发现荆岚食欲不太好,但对马奶酒这种酸不拉唧的东西倒是多尝试了几口,或许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能开胃呢。
荆岚叹气,本打算结束进食了,却还是打开了酸奶,抹在面包上。
浓稠厚实的质感像冰淇淋一样,奶香与麦香层次分明又互相交织,本来有些噎人的列巴也变得丝滑起来。
可再好吃,胃容量也有限,荆岚吃了大半个就有些撑了,一勺一勺舀着剩下的酸奶,看着不远处奔跑的土拨鼠。
荆岚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男女食量的差别,她只吃了半个,李西望三两下就吃完了第二个,拧开一瓶水,仰头一饮而尽。
荆岚被草原上的厕所搞拍了,连带着对矿泉水也产生了应激反应,坚持能不喝水就不喝的原则。
本来还阴沉的天气,突然出了太阳。
体感温度上来,荆岚感受到了热浪,之前的天气好得她都忘了这是夏天。
“我们还不走吗?”
她记得他们这次目的是追风,既然出了太阳,这里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风暴出现。
虽然这里景色的确是很美,特别是太阳露头后,整条河都开始泛着粼粼银光。
想着快要走了,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李西望确实是打算简单吃完饭后就继续赶路的,他们时间很紧,因为不确定哪里能看见龙卷风,所以必须尽可能的多转场。
但他见荆岚举着手机拍照后,突然改变了想法,之前那场完整壮观的丁达尔效应,看得出来荆岚很喜欢,但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记录。
“其实这里日落的时候是最美的。”他口比心更快,“几乎所有来这的游客都会到日落时来打卡。”
“想看这里的日落吗?”
话刚出口,他便有些后悔,看日出日落什么的,不是这次“追风计划”的目的,在这之前,也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拟定的几乎是特种兵行程,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逗留,五分钟搞定厕所,在车内迅速解决完午饭,然后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风暴点。
荆岚确实很喜欢这条河流。
在她眼中,它是自由随性的,想逆流便逆流,想转弯就转弯。
她喜欢这种任性。
“想看这里的日落吗?”
听到李西望这么问,她开车门的动作一滞,随即看着漫不经心靠坐在车头的男人。
因为阳光太过刺眼,两人都带着墨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本就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型,而带着墨镜的李西望,气场更足,眉毛微挑,就像一把锋利出鞘的利剑。
在荆岚的视野中,李西望背后便是那曲折的河流,又像是背着一把贯日神弓。
荆岚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眼睛。
“可以吗?”她已经做好一直在路上的准备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很赶的样子。
“嗯,晚上借住在附近牧民家,明早我们早点出发就行了。”李西望低头看查看手机上的云图信息,语气懒散,似乎真的不急。
“哦,那我们下午的时间怎么安排。”
距离日落还有几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就傻站在这里等着看日落吧。
“附近有个景区游客中心,我把你送过去,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李西望似乎早就安排好了荆岚的行程。
“我一个人?”
“你不和我一起?你去哪儿?”
荆岚讶异,他这话明显就是他有别的安排,她不禁开始怀疑他们在这地方逗留的真实原因是李西望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我有别的事。”李西望并没有觉得不妥。
果然如此,“我要和你一起。”荆岚说完便开门坐上了副驾,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李西望。
他走到副驾车窗,屈身支着肘,半取下墨镜,抬眼看着荆岚,眼神闪过一丝愕然。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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