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伏兵

纸的弱点,摆在明面上最能被我利用的。无非就是两个,水与火。

我这边碰巧有个能控水的小家伙,在大海里,能被他利用的水资源几乎是取之不尽啊。

但傀儡师能闯下如此威名,她的能力不至于像她外表一样柔弱,一戳就破。总要试一试,反正这把火放都放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无论是骨女放焰火,还是巨兽拆家。都无法惊动任何游船上的客人,因为那些都只是傀儡师操纵的纸人而已。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还记得那名在宴会上堂堂正正搞刺杀的菜鸟刺客吗?究竟是什么人能绕过周令光和灵官渡的两大顶尖高手偷偷潜伏在船上。只为了进行一场如此蹩脚的表演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船上除了受邀而来的骨女以及暗卫、上船抓人的灵官渡二人之外,还隐藏着第三股势力。

对付影舞,我早就有了上中下三计。去见周令光也只是为了确认我的猜想而已,所以当周令光比出一个三的手势,我就定下这条火攻之策。

所谓敲山震虎,就是要把山当作一个大口袋,把它倒过来敲敲打打。将所有隐藏着的东西全部暴露在天光下,无论是毒蛇还是绵羊。

一群这样别有用心又远道而来的朋友,不出意外,又是冲着我来的。我怎能辜负他们的热情呢?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和影舞动起手来,就不能只让他们在一旁瞧热闹。我们在前面打生打死,最后让他们摘了桃子,那就太亏了。反正场面已经这么乱了,不如更乱一点。

拖把沾屎犹如吕布在世,现在我就彻底把水搅浑。鹬蚌相争的时候,顺便放把火将岸上的渔翁也给烧了,把所有人一起拖下水,看看谁会还能置身事外。

我也学着影舞的样子勾起唇角,不过我笑得很暖很暖。

有自己独立意志的火,有着格外明亮而红焰焰的外表,有着哗栗剥落的炸响声,加上浓得令人心慌意乱的灰白色的呛人烟雾。自上空俯视之时,这艘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惨烈。而置身其中的人,更该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但这几十名名披着整齐银色甲胄的青年们自船舱底部最深处迈步而出的时候,动作却像禁卫军一样沉稳有力。我坐在上风口处,滚滚烟尘自我身边掠过,再准确钻入他们的眼耳口部和鼻腔。

哪怕经过严格的训练。但是人最难克制的还是本能的反应,不时有一两个涕泪交织的人用手掩着口鼻无声地咳嗽,再打出几个极力克制的喷嚏。

我盘腿坐在木阶之上,手肘撑着膝盖,偏着头托腮作看戏状。眼见他们立在面前了,这才笑吟吟地拿出学校领导阅览军训阵列的姿态,随意一招手。

“大家好啊,真是辛苦了。”

他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沉默着,这压抑着的气氛几乎要凝成天上的乌云,再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将这污浊的人间给彻底洗个干净。后边的人还在默默行上来,但是我已经等不及见一见了。

林耀明牵着我的手,将其他人探测到的消息及时传递给我。我在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捏了捏林耀明的手心,他迅速反应过来。大手一揽,迅速捞住我的臂膀。

我们二人如同大鸟一般于平地上掠起,三下两下跑得不见影子了。徒留循着我特意留下的气息赶来的影舞与众人面面相觑。

不远处,周令光默然地喝了口茶。

我被林耀明带着在风中不断跃起,落下。他嚅嗫了好久才开口,声音浸润了潮湿的雾气,显得有些闷闷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放的那一小把火没能把他们逼出来。可怎么办呢?”

我正在左顾右盼地观察局势,闻言,好像完全没有觉察到他内心纠结的情绪,只是若无其事地回答他。

“那就放一把大火把船给全烧了,你会游泳的吧。”

“可是到了水里,我们就更难和影舞操纵的巨兽厄尼诺对抗了吧。”

我状似不经意地撇撇嘴:“那是骨女她傻,非要和厄尼诺正面对打。”

角落里堆着一些七零八落的船只碎屑,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起伏了一下。我好像完全没看见,自顾自地往下说。

“而且你不觉得吗?冷雨夜里一只被追入穷巷的漆黑小狗,哪怕还是跛着脚的,它闪着寒光的利齿都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那是千百年前于荒原上驰骋的祖辈们血脉里流淌着的,作为顶尖掠食者的野性。

“只有把自己逼迫到最绝望的地步,才能激发所有的潜力,与敌人殊死一战。”

我似乎没有看见林耀明越来越黯淡的神色。兀自往下说。

“就算实在打不过,这条被淋湿的小狗勾只需要吐掉嘴里的骨头,就能摇着尾巴逃走了。不是吗?他们要的始终只是肉骨头而已。

“小狗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像显赫的英雄一样因勇气而被众人称颂。也可以坐在温暖的烛光下给孩子们削木头人,用他饱饮过热血的利刃。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以扭曲如蛆虫。”

我垂下眼,语气沉重。

“但那块让许多人馋涎欲滴的肉骨头永远只是一块案板上的肉而已。”

林耀明怔怔地望着我,那表情有惊讶,有不知所措。那表情仿佛是在海上颠簸了整整九十二天的哥伦布第一次见到美洲大陆,鲜绿的雨林随风摇曳,从上自下皆尽闪闪发光,热带初夏的阳光如金箔一样耀眼。

我的目光落在远处,心中默默浮现一句话。

「所以还是小孩子好骗啊。」

“小孩子真的是好忽悠呢。”

一把懒洋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刚刚被我说过坏话的骨女徐徐走到光亮处,带着她能气死人的话语。

“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我戏演全套,黑色的睫毛以慢摇镜头滞而缓地垂落下来,姿态宛如一只枯死的蝶。

骨女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活似一只颊囊被松子和花生塞到鼓鼓囊囊的白毛仓鼠。

我拿捏着分寸,沉默无言。三息之后,情绪自然而然地回转过来,将话题重新拨转回当下。

“所以现在,咱们商量一下对策吧。”

……

烟雾缭绕中,所有银甲护卫们都踏上了已然破烂的甲板。最后从船舱深处行来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郎。精妙的剪裁勾勒出他纤细而优美的身形轮廓,绣着银纹暗花的缎带杀出了少年劲瘦的腰。

当他立在夜风中的那一刻,一株雪一般清丽的梨枝自深青的夜空下探出头来。

影舞嗤笑出声。

“你这条看门狗也被牵了出来吗?怎么混到船上来的?你哥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要是没姜满放一把火还真逼不出你们来,就冲这点我一会都会对他手下留情的,打断他一条腿就可以了,人总要学会适可而止的嘛。”

林语鹿的语气比他的脸色更臭,也只回答了影舞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意思,我来揍人。”

他话语落地的那一刻,巨兽厄尼诺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意,逗趣似的腾出几只长长的触手重重地拍向水面,溅起水花万千。似要将这株梨花打得更摇摇欲坠些。

在白色的水流声响中,有个别敏锐的人能听见些不一样的声音,仿佛是寻常的漱漱风声。紧接着一线银光带着撕裂天地的气势,疾射而来。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根精钢箭镞,只是尾端系着细细的银丝。箭支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准确地扎了个空,从触须旁掠过。那根银丝浮萍一样无力,随风飘飘荡荡的,不知去了哪里。又有数道黑影如星丸跳掷,起落不定,幽灵一般持着各色武器攻向触手来处。

影舞咧开了嘴,沉下眉眼欲要与厄尼诺心神合一。细小鸡皮疙瘩迅速在手背上拔地而起,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骨刃自地底破空而出,位置,就在他的脚下!

影舞也不嫌磕碜,立刻就地一个打滚,恰好滚出了骨女的攻击范围之内。他背靠木柱矮身在前,重心压低,反手扣着匕首在背,俨然一副专业的备战状态。

骨女一击不成,也不追击,把手中短刃玩到飞起,仿佛一柄毫无缺陷的圆月。

“喂,那个人说,我们一边对付一个,他相准时机帮忙。到最后我们两方谁厉害些,他就跟谁走。”

林语鹿霍然抬眼。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

骨女懒洋洋回复:“姜满说他看着这群银甲卫兵就发怵,总感觉自己把你得罪得不轻。怕本尊来了把你气着。再者,假如你们真是来帮他的,没必要不知会一声,反而偷偷摸摸藏着。他有点害怕。加上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总要给自己留点后路。如果赢了,胜者为王,那只能认命。但至少现在,他还想抢救一下。”

林语鹿默不作声地听着,似乎在心中反复考量着骨女的话语。

半晌,他抬起眼:“都说姜满最重承诺,今日我姑且信他一回。”

骨女闻言也毫不惊奇,一副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样子。脸色也变得冷峻了些,打量着摆出一副跃跃欲试战斗姿态的影舞,开口道:“这个先交给我,你们……”

话语在空中断了线。

千万张纸片凌空飞舞,其间潜伏着汹涌翻腾的力量。这些白纸剪作人形,外形有些像小孩手中的童稚玩具,它们旋转着升腾而上,凌乱中带着秩序,几乎要连成一线。

宛如脱了缰的烈性野马,浩浩荡荡地俯冲而下,凄厉地横扫目光所见的一切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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