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幼童

不远处的甲板上,林语鹿轻轻收回引弦的左手,另一只手却仍然保持着弯弓的姿势。

在他的身后,那群银甲卫们按阵型排列站定,个个屏息凝神,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和绝对的专注。在他们的正前方,一根银白色的长箭正在缓缓汇聚成形。

傀儡师迅速回身,周围气势大放,无形的护盾似蛋壳一般牢牢包裹着着她的身躯。那支银色箭矢近到身侧,执着且顽固钻磨,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僵持片刻,无奈地炸成漫天星火。然而下一支箭矢又至,于是“砰”“剥”的炸裂之声不绝如缕。

这些由纯粹构成的箭矢似乎是取之不尽的。林语鹿年纪轻轻,箭法却相当不俗。前一根刚激射而出,后一根便追着它的影子跟上。箭随主人心意而动,根根致命。

时而对准傀儡师的要害猛戾狠啄,时而左摇右摆,试探性地攻击其他地方,箭尖上却闪着冷冽的寒光。如果傀儡师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说不定要吃个大亏。

且不说箭矢的威力如何,单看外形就相当不俗。流线型的外观,细致的流光缠绕其上。它们炸裂开来的当儿,每一颗碎屑都粼粼闪烁。满满地氤氲着,看上去远山之顶悬浮着的白白雾团。

这云烟美丽且危险,如贪婪巨兽张开的猩红大嘴,可以轻松将猎物一口吞入肚腹。

眼看傀儡师被人纠缠住,不得脱身。我扑过去的动作更加利落了些。如果忽略影舞比我高出那么一头的黑脑壳,这种把人紧紧按在胸膛上的熊抱姿势实在是很有英雄气概。

我没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强硬地挟制住影舞,半拖半抱地把他带离了战火中心地带。免得没有能量护体的他遭受池鱼之祸。

其实我刚刚想着,方才影舞也算是帮了我一把。不管是无心算有心,还是别的什么。于情于理我都得回报他一下,所以想着把那柄插在他腹部的短刃拔出来,试图做些小小的弥补。

虽然不能真把他给放了,但至少可以让他稍微松快一些。

结果我刚扯出一小截刀刃,他小肚子上就开始哔哔滋血。又手忙脚乱地把它给塞回去了。途中力道稍微大了那么点点,在某个没轻没重的推进中,不小心捅出了另一条甬道,而且戳得更深了。

……

影舞额头上的青筋好一阵狂跳,这愤怒值都已经没办法用一个具体的数字来描述,都要爆表了啊喂。

我怀疑要是他此刻有一丁点反抗的能力,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扑过来,把我活生生掐死。

从他的角度看去,我就是在明目张胆地给他穿小鞋,瞅准时机打闷棍,下黑手。

我……

我……

我百口莫辩,于是干脆不辩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影舞个子高过我不少,所以后半部分的路程我干脆从背后捞住他的肩颈,把他半拎半拖起来退步走。影舞的牛皮短靴在地上绝望地犁,一如他刚刚出场时那样。只不过那一次是忍辱负重,这一次是真的身不由己。

影舞艰难地抬起左手,在如意环的压制下,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由他做来都显得无比费力。他淡色的青筋根根暴起,颤抖着扣住我的腕骨。那力度太微不足道,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攻破。

但他这副竭尽全力的姿态,宛如一个挣扎泅水的人攥紧一根焦黄的稻草,带着点倔强的绝望。

我心念一动,并未挣脱。

如意环穿透了经络,锁死了他大部分的筋骨,能量的循环也被迫打断。此刻的影舞相当于被一个正常人被以擒拿手的方式反扣在地,身体每一处关节都禁锢,动弹不得。

在这种难受的状态下,他还坚持以这种难受到极点的姿势抓住我,实在是勇气可嘉。

我可不觉得他是突然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上身,在巨大的情感应激状态下对我这个加害人产生了好感。

他定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却恍若未觉,自顾自把影舞搂得更紧一些,决意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在对付林语鹿和众多银甲卫的情况下,傀儡师还能抽出手来操纵“令羽”。

令羽僵硬的身躯直挺挺地下垂,唯有双臂灵活舞动着,一个又一个火系法术在空气中穿梭盘旋,准确的轰击在银甲卫们制造的光阵之上。

傀儡师敏锐地切中了银甲卫们的要害,他们集众人之力结阵,看似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无懈可击——不仅壳子硬得像乌龟,就连攻击也是强大无比,令傀儡师这种巅峰高手都觉得有些头痛。

但这种攻防一体的阵法必然消耗极大。一旦失去了团队的庇护,对五级异能者来说,低等级的异能者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收拾起他们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现在就是拼消耗,像拔河一样来回拉扯,谁能坚持到最后,就能独自享用胜利的果实。而“令羽”则在傀儡师的操控下好一顿狂轰乱炸,就是为了逼迫他们把汇集的能量分一部分到防御上。

此消彼长之下,这场无形比赛中,麻绳上那条颜色鲜明的中介线正一步步向傀儡师的方向迈步。

火系法术端的是一个声势浩大,光焰明灭间,将大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殷红色。爆破声浪潮一般一阵接一阵。

那边我暂时插不进去手,便不给他们添乱。在某个巨大的响声与另一个响声撞击的空隙间,我听到了不寻常的风声,呜呜叫嚣着逼过来。

那声音的来处,赫然是脚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长须转瞬之间即至,这一招势大力沉,以回山倒海之威降临。重重地拍上了自己的主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意志。

影舞和厄尼诺心意相通,配合地散去了大部分的防御,巨大的力量完完整整地发挥了作用。我和他贴得那样近,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被砸飞。

难以言喻的失重感来袭,我仿佛失脚跌进了眩晕与空无的深渊,无数光怪陆离的颜色碎片在眼前打转,黄色的星点旋转、明灭,最终炸裂成漫天星火,模糊了双眼。

天旋地转中,我咳出一口血,余光瞥见了自己大幅度向下凹陷的胸膛,大概是骨折罢。我闭目感觉了一下,估摸着断了有两根肋骨。

疼痛的感觉像蛇,密密麻麻的在我胸腔里钻。它蠕动过的地方,痛楚绵延不绝。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滋味来自身体深处,一丝丝阴暗的气息自食管处蒸腾上来,带来酸涩难忍的滋味。它自下而上钻进了我的脑子,这股眩晕的感觉操纵了我的躯体,一点胜似一点地纠缠上来。

我竭力保持灵台清明,对抗着这股铺天盖地的力量。但这努力毫无作用,我如同一个深陷于泥淖的愚者,绝望地试图抓住头发离开地球。

……

刚刚从傀儡师的控制中解脱出来的林耀明倚靠着立柱站定,半边惨白的脸浸在黑夜里,带着汗涔涔的虚脱之色。

刚刚傀儡师操控着他和姜满对打,毫不在意地把他的身体当玩具操弄。每一根骨骼都在违背意志地扭曲,每一块肌肉都拗弄成难以言喻的形态。林耀明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疼痛,间歇性用激烈抽搐来表达无声的抗议。

但林耀明还是不顾同伴的劝阻,强撑着残破的身躯跟了上来。一旁的飞澜目光状似无意扫过来,里面半是探究半是疑惑,几乎要把他佯装平静的面具扎个透穿。

但林耀明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姜满那边的动静。

厄尼诺这一招一视同仁,将自己的主人抽得整个人横掠出去。影舞在空中勉强调整成一个不易受伤的受身姿势,重重地跌落在地板上。脸色从潮红迅速变成苍白,喉结翕动,似是默默地咽下了一口血。

而一旁的姜满就凄惨多了,在半空中闭目,毫无知觉,似是已经完全晕过去了。他全无防护地砸穿地板,地面溅起烟尘无数。额头直挺挺地磕上某个突出的尖角,瞬间鼓起一个老大的包,青紫之色迅速蔓延上来。

去势犹未减缓,在地上咕噜噜打了几个滚儿,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

林耀明本来想去接上一手,奈何身体素质限制了发挥,反而叫飞澜抢先一步。虽然飞澜只是一个辅助,但他好歹也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战士,略微一蹬便弹起老高,瞅准了时机递出双臂,欲要接下姜满,再不济当个肉垫也可以。

奈何刚刚姜满拉的好一手仇恨,嘲讽太过,影舞快把他恨出血来了。为了脱离姜满的钳制,连自己都可以一并送到厄尼诺手下去挨揍,焉能让姜满好受了去。

巨兽的数根长须早候在一旁,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状,眼见有人相救,既快且准地狠狠抽了下去。

飞澜被这阻拦滞了一滞,欲救而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满重伤落地,滚落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倒是林耀明后发而先至,绕过横梁,追着姜满的影子而去,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两个人都不见了踪迹。

而终于脱离束缚的影舞慢悠悠撑着腰坐起来,他笑得龇出了雪白的牙齿,右边一颗雪白的小小虎牙一闪而没,冷冷的寒光刺得人眼眶生疼。

不知是不是光影带来的错觉,影舞看上去年轻了些。下巴更尖,专属于成年人的硬朗面颊也变得圆润了几分。

厄尼诺抬起湿漉漉的犹在淌水的前肢,强势地将他护在怀里,姿态桀骜。

影舞终于重返自由,却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某种痛苦。他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骼如同爆豆子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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