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初心只想为父伸冤,为郜溪讨回公道,为那些枉死的灵魂求一个清白。
然而,这些年所见所闻,她早已明白,个人的仇恨在倾覆的江山和亿万生灵涂炭面前,何其渺小。
旧王朝的根已经烂透了,仅仅推翻一个王羽宁,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那些在教坊司里绝望的眼神,那些终年困在田间地头佝偻的身影,那些被随意买卖、被当作牲口使唤的女子……
她们需要一个彻底不同的世界。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铜钱。
这枚铜钱,承载着郜溪的守护,父亲的遗志,也承载着无数无声的苦难。
它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责任的枷锁。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
眼中的迷茫和沉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悲悯。
她看向跪在最前端的郜溪。
郜溪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托付,是将自己和她所代表的一切力量,都交到她手中。
谢灵然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呼声,带着威严,在这象征着旧时代终结的殿堂中响起:
“舟室无道,天命已终。苍生泣血,女子尤甚。今日,非我谢灵然贪图权位,实乃天下万民、天下女子之苦难,逼我至此!”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视众人:
“好!这帝位,我坐了!不为一家一姓之私仇,为的是终结这乱世,为的是开万世之太平,为的是让这天下女子,也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不再为奴为婢,不再任人鱼肉!”
她将手中一枚铜钱高高举起:
“今日起,改元‘昭云’,国号‘耘’!昭,乃昭雪沉冤,昭彰正道!云,取‘云开雾散,泽被苍生’之意!此钱,非金非玉,乃民心所向!我将以此心为鉴,若违今日誓言,天地共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谢灵然,不,此刻已是耘朝开国之君,昭云帝。
她转身,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力也象征着无边重担的龙椅。
她的步伐坚定。
每一步,都在踏碎旧时代的枷锁。
郜溪第一个起身,紧随其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她按着腰间的短刀,居高临下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确保新帝的第一步,走得安稳。
数日后,耘朝初立,颁布新制。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
昭云帝谢灵然展现了她从书卷和苦难中磨砺出的智慧与魄力。
第一个核心国策便是休养生息。
即日下诏,免除全国一年赋税徭役,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鼓励流民归田,官府提供种子耕牛。
整肃吏治,设立“察廉院”。
由郜溪亲信的精锐及选拔的寒门学子组成,独立于三省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监察百官,严惩贪腐,平反冤狱。
谢灵然父亲谢清源、郜溪父兄郜江郜河等忠臣良将,首批获得昭雪,追封厚葬,子孙恩荫。
紧随其后的女子新政一经颁布便震动朝野。
废贱籍,禁买卖。
明令废除教坊司等官妓机构,释放所有官妓、奴婢,恢复良民身份。严禁人口买卖,尤其禁止买卖女子。违者重处。
开女学,设女官。
在京城及主要州府设立昭文馆,为女子学堂,延请才女、女医、女工为师,教授女子识字、算学、医术、技艺。
允许学有所成的女子参加吏部特设的“女科”考试,成绩优异者可入宫为女官,或至地方衙署担任文书、医官、教习等职,秩禄与同品级男官等同。
护产承嗣,颁布《新户律》。
规定女子拥有财产继承权,寡妇守节与否听其自愿,夫家不得强迫或侵吞其财产。无子之家,女子可招婿入赘,所生子女可随母姓,承继母家香火。
禁缠足,倡劳作。
明令禁止女子缠足陋习,违者罚其族亲。鼓励女子参与农桑、纺织、行商等正当劳作,其劳动所得受律法保护。
……
*
昭文馆开馆日,京城大学堂。
初春的阳光带着暖意。
新落成的昭文馆前,聚集了众多人群。
好奇观望的百姓中,有面色复杂的旧式文人,更多的,是那些眼中闪烁着激动、忐忑与难以置信光芒的女子们。
她们年龄不一,求知的面容却是出奇的相似。
衣着朴素者,是刚被释放的官妓或奴婢;稍显体面者,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甚至还有几位戴着面纱、由家人陪伴前来的官宦小姐。
昭云帝谢灵然亲临。
她没有乘坐龙辇,只带着简单的仪仗和贴身护卫的郜溪。
她依旧穿着素雅的常服,只是外罩了一件象征帝位的明黄色披风。
“朕设立昭文馆,非为标新立异。”
“女子亦是人,有眼可观天地,有手可创价值,有心可求知明理。困女子于内宅,视女子为玩物,是自断国家一半臂膀,是蒙昧,是耻辱!”
她目光扫过那些女子,声音提高:
“从今日起,凡我耘朝女子,皆可入学昭文馆。”
“识字,是为了明理,不被愚弄!学医,是为了救人,也为了自救!学艺,是为了立身,不仰人鼻息!”
“朕要你们知道,你们的双手,不仅能织布绣花,也能书写文章,也能悬壶济世,也能打理家业,也能……参与国事!”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哭泣和低语。
许多女子捂住了嘴,泪水夺眶而出。
她们第一次在阳光下,听到一位帝王,为她们说话,为她们争取做“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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