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其玉深沉的双眼看向来人,眼神冷冽而锐利,宛如深渊中的寒星,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很快,石堃走到檐下,在梁其玉面前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然后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手指并拢,交叠置于胸前,呈作揖状。“梧西郡郡守石堃见过逍遥王殿下。”
逍遥王!石堃的声音在荷华耳边回荡,她瞬间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的呼吸有一瞬间变得有些急促,但很快她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她虽然震惊,但并未失态,依然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她静静站在一旁,准备观看这场“好戏”。
“石堃。”梁其玉淡淡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梧西郡太守。”
石堃一看就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物,浑身都透露着圆滑。面对此情此景,依旧笑得坦然又和气,“正是在下。本来昨日就该来拜访的,但想到王爷一路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下官想了想,还是今天再来为好。”
“石大人怎知我昨日便到了。”梁其玉神色不变,继续反问道。“我似乎并未提前通知你。”
面对梁其玉这番质问,石堃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王爷说笑了,要是事事都需要上头通知,那要我们这些当官的还有什么用。况且,在下在梧州为官也近二十载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如此,也才好为陛下分忧。”
石太守这一番话说得可谓冠冕堂皇,但信不信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梁其玉:“石太守当真是殚精竭虑。”
“哈哈哈。”石堃笑着再躬身行了个礼,直起身来推辞着说道:“不敢不敢,殿下谬赞了,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荷华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心中不由称赞,好一个貌合神离!
梁其玉:“石大人方才说你对这梧州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那你可知这梧西水患一事。”
石堃这下终于不笑了,转而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皱着眉头,眼前好像真的看到了万千受灾的民众,“这么大的事,下官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唉——,别说梧西,就是大梁建国以来,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水灾啊!整个梧西,几乎全部遭难,此事也过去月余了,但我现在闭上眼还是能想起那时的场景啊,电闪雷鸣,明明是白日,天却黑沉沉的,好像压着什么似的,突然天边发出几声爆响。之后,各县都送来急报,说水灾发生,伤亡惨重……”
说着说着,石堃突然撩起袖子来揩了揩眼泪,竟是说到惨痛处,自己忍不住哭了出来。
松了衣袖,石堃耸了耸鼻子,勉强提着唇角,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让王爷见笑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每每想到这梧西受苦受难的百姓,石某就不由得落下泪来。”
梁其玉沉着眸子听他说完,然后抬起右手搭在石堃的肩上,鼓励地拍了拍,用他那低沉而温润的嗓音安慰道:“石大人心系百姓,真乃一方之福。若是百姓知道石大人这么关心他们,想必会感、恩、戴、德。”
最后这几个字,梁其玉说得缓而重,仿佛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说实话,梁其玉做出那副温润的样子还真是挺唬人的,尤其是这一路上,他似乎格外偏爱白色衣衫,缟羽、浅云、皦玉……清新平和的颜色削弱了他身上的攻击性,此刻放柔声音,到真像是一个不谙世事,见了一个尽忠职守的官员便卸下心防的“逍遥”王爷。
石堃躬了躬身子,让梁其玉的手自然地从他肩膀上滑落下去,“都是下官分内之事,此次水患,下官无能,不能妥善处理,还麻烦王爷不远千里感到梧西。事情平息之后,下官愿接受朝廷的一切处罚。”
梁其玉不做声,自然地收回手,向着屋内走去。“月白,石大人都来这么久了,也不给大人倒杯茶。”
梁其玉话音刚落,月白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身上那件夜行衣也早已不见,此刻便是一个寻常侍卫的打扮。他应了一声,走到石堃身边,伸出一只手,引着石堃向前走去:“石大人,请随我来。”
见二人愈走愈远,荷华却没有跟上,而是朝着二人相反的方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堂内宽敞明亮,四周陈设着古朴典雅的家具,红木桌椅上镌刻着精致的图案,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笔墨间流露出浓厚的文化底蕴。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座屏风,其上绘制着山水图案,笔触细腻,意境深远。整个大堂弥漫着一种古朴而高雅的气息。
梁其玉早已端坐在大堂中央的一张太师椅上,月白将石堃引到他身边坐下,又端来茶水,给二人都斟上一杯,然后便退到梁其玉身后静立。
水雾袅袅升起,散发出一缕清香。石堃端起茶杯,轻砸一口,夸赞说道:“好茶,好茶。”
梁其玉折扇轻摇,吹散了雾气,使石堃那张红润透着油光的脸清晰显现在自己眼前,“石大人还会品茶?”
石堃放下茶杯,擦了擦脸上的汗,摆出笑脸,边摇着头边说道:“我平日喜欢喝茶,但要说品茶,那到确实是外行。下官出身贫寒,七岁时父亲病逝。幼时家中连一套齐整的碗筷都凑不出。每每家中来客,家母便从坛子里抓出那么一点茶叶。”说着说着,石堃似乎沉浸到记忆中去,右手合拢做出抓取的动作。
“冲泡好倒入豁口的大碗中,客人一饮而尽,最后一整壶茶竟然一滴都没剩下。我那时总想那到底是什么味,怎么这书中的文人雅士都喜欢喝它?但老是没有机会,后来自己终于能喝上了,到觉得也就那样,但又放不下,也就一直喝了下去,权当解渴罢了。”
梁其玉:“喝茶本就是为了解渴,其他意义都是后人强加于它的。”
“王爷所言极是。”石堃恭维道。停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面对梁其玉,躬身说道,”王爷这一路舟车劳顿,下官今晚在醉仙居备下薄酒,准备为王爷接风洗尘,请王爷移步玉趾,共襄盛宴。“
梁其玉托住他的手,带着他起身。头微微凑近,贴在石堃的耳边,轻声说道:“石大人用心良苦,本王今晚必定按时赴约。”
“谢王爷!”
……
送石堃坐上马车离开别院后,月白回到屋内。梁其玉仍坐在那,气定神闲地饮着茶。水雾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更显得整个人翩然若仙。
月白信步走进来,立在梁其玉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求知欲。梁其玉不为所动,只是坐在那沉默着将一杯茶喝完。
“铛。”茶杯与茶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是梁其玉那平和的嗓音响起:”想知道什么,问吧。“
月白眼睛亮了一下,一系列问题脱口而出,一看就是刚刚在脑子里想了很久。“王爷,你就这样把身份透露给荷华姑娘了,不掩饰了,那我们之前一路上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我们今晚真的要去醉仙居嘛,我们不是要去赈灾嘛,一直在这梧州城里待着干什么?”
“还有,那个石堃到底是好官还是贪官?”
“还有还有……”月白滔滔不绝地讲着,全然没注意座位上梁其玉的脸越来越黑。
“停。”梁其玉拿扇子的那只手扬起,将折扇举到月白眼前,打断了他的发言。站起身来,“自己想,想不明白今晚不许吃饭。”说完,便摇着扇子,在月白哀怨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踏了出去。
——
是夜,快到与石堃约定的时间了,梁其玉遣鸣珂去请荷华一同前往。鸣珂领命前去,又很快回来,“王爷,荷华姑娘说身心疲惫,想早些休息。”
梁其玉正双臂打开立在房中,由月白在一旁为他整理衣服。听到鸣珂的回话,他轻笑了一下,并未感到意外。
倒是月白,一边手上为梁其玉整理衣裳,一边嘴里喋喋不休:“王爷,你就说你当初为什么非要骗人家,酒楼里骗人家就算了。都把人拐到梧州了,这一路上还瞒着人家,结果刚才石郡守来,你又丝毫不遮掩,哐啷一下就把身份给暴露出来了。亮完身份后,又不理人家,自己去大堂跟人谈话,把人家晾在那。然后过去没两个时辰,又派人去请人家赴宴。我要是荷华姑娘,我也不理你。”
梁其玉:……
鸣珂:……
“月白。”梁其玉唤道。
“怎么了王爷?”月白抬头,一双清澈的黑眸一闪不闪地看向梁其玉,眼里充满了不解,似乎是不明白自家王爷为什么突然叫自己的名字。
“闭嘴。”梁其玉微笑着吐出两个无情的字。月白抿嘴,迅速整理好了他身上的衣服,走到一旁。
梁其玉不管他,吩咐了一句“去备车。”便率先走了出去。
“咚咚咚。”梁其玉轻身叩了叩门。
“谁呀?我刚不都说了我……”荷华以为又是鸣珂或月白来请她去醉仙居赴宴,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打开门就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梁其玉。
“荷华姑娘。”梁其玉一手执扇,一手负在身后,清凉月色下,温声叫道。
荷华:!
荷华承认在这么一瞬间,她是被梁其玉的容貌所迷惑。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白衣飘飘,温文尔雅,简直就是完美击中了她的内心。但是……
“民女见过逍遥王殿下。还是说,我应该叫你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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