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習之抿着嘴。
江月又把蓝莓递给她。
顾習之抓了两颗塞进嘴里:“然后呢?”
江月把碟子放了回去,“然后……然后我发现,婚姻和恋爱不是原因,是放大镜。她的问题不是这两件事导致的,但却是由这两件事放大的。”
“那你觉得是什么导致的?”
“她所处的环境。”
顾習之笑出声来。
江月挑着眉:“怎么?你不认可?”
顾習之笑着点头:“没有啊,认可,很认可。”
江月哼了一声,继续:“所以重新给她安排邂逅,也好理解了。当她远离禁锢自己的地方,重新找到自己的时候,才有能力进入童话世界。”
“哦——”
“我去过一家酒吧,酒吧的老板为了恋人来到桂城。说实话,当时我有点不理解,现在好像理解了。”
“嗯?”
江月凑近了些,意味深长的笑:“酒吧老板是女的,她的恋人……也是女的。”
顾習之仍笑:“然后呢?”
江月见顾習之面不改色,略略失望:“你居然都不惊讶一下的吗?”
顾習之捂住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啊???!好惊讶哦!!”
江月嫌弃地看她:“算了吧,演得太假了!”
顾習之收回惊讶,平平静静:“哦——所以呢?”
“可能她来这儿也是为了远离一些事情,重新找到自己吧。”
顾習之伸手去拿草莓,低头掩笑。
是么?安奈纯粹就是宠着吕依依吧。
江月先她拿到碟子,递给她。
顾習之拿了一颗:“那万一人家只是为了爱情放弃原有的生活呢?”
江月忽然盯着顾習之,细细地看了好一会。顾習之有点毛毛的:“干嘛啊……”
“你会为了爱情放弃原有的生活吗?”
顾習之反问:“那你呢?”
江月不假思索:“我不会。”
顾習之眼中闪过一瞬的情绪:“再喜欢也不会吗?”
江月看着她,语气依旧坚定:“不会。”
顾習之没说话,抿了抿嘴角,指了指茶几上的蓝莓:“我要吃。”
江月递给她:“你好不客气啊。”
顾習之狠狠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胡乱嚼着,含糊道:“跟你客气什么。”
江月望着她的脸微微鼓起,像一只仓鼠,笑:“你怎么也不给我留点?”
顾習之嘴里还含着,嘟囔着掏出手机:“有什么好留的,你要吃我给你叫个外卖。”说着抬头看她,眉微蹙,带着不耐烦:“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点了。”
“你突然生什么气啊?”
顾習之眼神一闪,迅速别开:“我没有。”
江月伸手拿了她的手机。顾習之本就闷闷的,这下手里一空,火气蹿了点,抬头就要说点什么。
可江月凑得极近,认真观察着她的脸,笑意藏在眼尾:“顾習之,有没有人说你很好懂啊?”
顾習之往后一躲,哼了一声:“没人能看懂我。”
江月被逗得笑出了声:“哈哈哈……”
顾習之懒得理她,脸撇开,拿起遥控器摁了播放键,电影继续。
女主坐在公园的水池边静静思考,那些在意大利没想起来的烦心事悉数浮现,痛苦和悲伤咬噬着她的心。
顾習之也曾这样坐在河边。风是冬天最有存在感的东西,查尔斯河边的风尤其凛冽,贴着水面过来,钻进衣领里,用刀刮过脊骨。
顾習之有时候不明白,自我救赎和自我放逐到底有什么区别。想开了,就是救赎,想不开,就是放逐。
轻轻叹了口气。
江月摁了暂停。
“嘶——”顾習之抗议,“你干嘛总暂停?”
江月歪着头:“你干嘛叹气。”
顾習之往后一靠,把自己陷在沙发里:“习惯。”
“会把好运叹走的。”
“你管我,又不是你的好运。”
江月把脸凑到她面前:“在你继续看这电影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两件事。”
“说。”
“第一件,我不会为了爱的人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但我会把她放进我原有的生活里。”
顾習之抿住嘴:“第二件呢?”
“第二件,但我这个人很双标,我希望我爱的人要比我爱她更爱我,而且要纯粹的爱我。如果她能为我放弃她原有的生活,我很乐意。”
“那你确实有够双标的。”
江月挑挑眉:“我妈从小教育我,要学会爱自己。”
顾習之作思考状:“看来你没学到精髓,爱自己不代表自私。”
江月摇摇头:“我承认,我是有点自私,但我没有强迫任何人接受我的自私。但如果一个人能接受我的自私,我愿意去享受她给我的爱。”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顾習之目瞪口呆,“这个人要接受你的自私,你的回应是享受她给你的爱?这……对吗?”
江月靠在她旁边,侧头笑着:“小顾博士你书念的好,人很聪明,也很会人来送往那一套。我说你不过如此,是你对感情的事情还是迟钝。”
顾習之怔住了。
江月接着说:“水分子通过细胞膜,从低浓度向高浓度溶液移动,直到达到浓度平衡,这是渗透作用。”
顾習之会心,笑了。
“把葡萄放进清水,葡萄细胞中的细胞浓度高于清水,水就会渗入,葡萄变得鼓起来。把葡萄放入盐水中,葡萄的汁液从细胞里流出,葡萄变皱。”
江月勾着唇,轻声说道:“小顾博士,我想守住我自己,我不愿意被低浓度的爱索取,只愿意被高浓度的爱占领。浓度高于我,我会……把我的爱交出来,直到浓度平衡。”
顾習之咳嗽两声,不敢看她,嘴里“嗯,嗯”了几下要去开播放键,被江月按住。
“嘶——”顾習之又抗议,“你不是说完了吗?”
江月嘿嘿笑着:“再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就让你看。”
“什么问题。”
“刚刚问你的,你没有回答,你愿不愿为了爱情放弃原有的生活?”
江月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顾習之的眼睛。她的眼睛不会说谎,她对她从来都不掩藏。
顾習之这个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習之,习之,她对世间万物的美都是一种学习和品鉴的态度。如果她对某个当下产生了一种欣赏,便会短暂地脱离当下,像旁观者一般露出一种似笑非笑,似乎在玩味的眼神。
顾習之的这种眼神江月见过很多回。若是换了别人,她会生气。江月自我意识强烈,讨厌被物化,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轻视她。但她对顾習之生不起气来,因为顾習之并不是在把她当作物件赏玩,而是把这个瞬间当作电影画面在逐帧品味。这个画面里,不仅有她,还有顾習之自己,她欣赏的是她和她在一起。
以前这种眼神都转瞬即逝,这一次格外的长,长到顾習之回答完,已经在继续看电影了,江月还陷在其中。
“嗳,”顾習之干脆捧着碟子吃蓝莓,碰了碰江月的胳膊,“你两盒都洗了嘛?还有吗?”
“哦……还有一盒,”江月回过神,心还跳着,“你还要吗,我去洗。”
说着就要起身,顾習之把她摁下,站起来,微微俯下身子,对着她,笑眯眯地:“我去,你坐着。”
顾習之出了影音室,江月望着她背影出神,忽然喊:“喂——”
“嗯?”顾習之听见江月喊自己,走回来,“什么?”
江月眨巴眨巴眼睛:“你要不辞职吧。”
“哈?”
“我还挺有钱的。”
顾習之无语笑了:“你是真想跟我发生金钱关系啊?”
“可你在——”江月情绪涌上来,就要控制不住。顾習之朝她嘴里塞了颗草莓,笑:“冷静点,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江月拿开,愠怒:“我也不是随便的人。”
“我价格很高的。”
“我付得起。”
顾習之俯下身子,伸手捂住江月的眼睛,一点一点凑近,感受身下那人轻轻的颤栗,贴在她耳边笑:“不许推我。”
“嗯……”
江月微微仰着头,喉咙滚了几下,不自觉地微启嘴唇,轻轻喘息。
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忽地眼上温度消失。睁开眼,顾習之笑嘻嘻地看着她。
“闭上眼让你静一静,有没有好一点?”
江月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脸一扭:“走开!”
那人没走,轻轻凑近,动作轻得没有声音,双手缓缓环过江月的肩膀。
一个极轻,极温柔,极克制的拥抱。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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