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时间的进度条仿佛加速往春节奔去。行道树被挂上一个个红灯笼,大街小巷放着耳熟能详的新年歌曲,春节一到,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红色的喜庆中。
舒雪年起了个大早,把孟清规的家里里外外清理一遍。收拾完卫生给孟小川换上新年战袍,卫衣款式的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金色福字,孟小川瞬间化身新年吉祥小狗。又系上狗绳,她准备带它去超市买些年货。
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过春节的时候呢,不过今晚在家一边煮火锅一边看春晚,想想好像也挺不错。
孟小川因要出门激动地原地转圈圈,又甩着螺旋桨似的尾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扑在舒雪年身上求抚摸。
舒雪年嘴角挂着笑意,揉着孟小川毛茸茸的脑袋。她发觉刚刚的想法有误,自己怎么会是一个人过春节呢,不是还有小川一起吗?
舒雪年在超市给自己和小川选了上好的和牛肉,拿了不少鹅肠毛肚土豆这些火锅必备品。进口水果区,车厘子颗颗饱满圆润,表皮泛着水润的光泽,果柄鲜绿柔韧,舒雪年一口气拿了三盒,又挑了盒新鲜的草莓。
每年过年爸妈都会买这些,今年一个人过可不能亏待了自己,更何况,昨晚孟清规转过来一大笔钱,说这是她的年终奖,也是对她不能回家的补偿。
看着五位数的金额,她觉得没必要这样,可转念一想,她把小川照顾的很好,这是一份工作,收下这笔钱本就没什么不妥。
不过她心里还是隐约有些反感这种状态,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份工作,可这也划定了她和孟清规仅仅是雇主和被雇佣的关系。
这种感受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最终她坦然收下这笔钱,不过她也打算用这笔钱送孟清规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买好东西回家,舒雪年换上睡衣钻进厨房,系上围裙撸起袖子,开始清洗买回来的菜品,孟小川坐在厨房里陪她。
忽然孟小川猛地站起来面向客厅大门方向,它顿在原地,不过愣了一两秒,它如弹射起飞那般摇着尾巴冲向门口。
舒雪年疑惑地跟出去:“小川你怎……”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客厅大门忽然就被打开了,孟清规跟在梦里似的出现在门口,他穿着驼色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俊朗的眉目间满是温柔。
“小舒,我回来了。”
舒雪年手里的土豆啪地掉在地上。
这一瞬她的心如新年歌曲里欢快的鼓点般跃动,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孟清规,她知道自己此刻满心都是欢喜。
孟清规脱下皮鞋,打开鞋柜拿出拖鞋:“那个……我想小川了,而且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过春节,干脆把这几天的工作提前处理完,这么重要的节日还是在家里过才好。”
舒雪年局促捡起地上的手套,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耳根泛红。虽说孟清规在视频里见到过自己这幅模样,可面对面还是很不一样的。
在她的观念中,睡衣的形象只会出现在室友面前,又或是出现在至亲至爱眼前,那孟清规属于哪种呢……
不论是哪种,明显都不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状态,在她看来这有些越界了,但她心里并不排斥这种感受,只是不知道孟清规会怎么想。
孟清规看出她的窘迫:“抱歉我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的确是有些唐突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明天下午就要走,你……你介意我在家里住一晚吗?”
舒雪年连忙摆手:“这本来就是你的家,要介意也该是你介意,要走也该是我走啊。”
孟小川坐在两人中间,听到舒雪年说要走,急忙咬住她的裤腿,眼巴巴地看着她。
孟清规弹了它脑瓜一蹦子:“我看你现在是完全被小舒姐姐给俘获了。”
看着咬住自己裤腿的孟小川,舒雪年哭笑不得,她别开眼回应孟清规:“那个,你家这么大,本来我们就在不同的房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晚上我没关系的。”
孟清规温润的双眼认真看着她:“好,小舒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任何越举行为,否则就让小川永远不理我。”
舒雪年脸颊一红,点点头。她还真没往那方面想,她连偶像剧都看的少,生理知识都来自课本,脑子里压根没有越举的概念。
家里开了地暖,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孟清规脱下外套,挽起袖子洗手,主动接过舒雪年手里的活。
看着舒雪年备上的菜,他问道:“你今晚打算吃火锅?”
舒雪年:“嗯,每年过年我们家都吃火锅,你可以吗?”
“当然啦,你看。”孟清规从带回的纸袋里拿出火锅底料,又拿出许多盒子,“不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我好像和你买重了。”
舒雪年看着那些盒子,里面至少90%的东西是她今天也买了的,孟清规和她习惯喜好的相似度再次令她震惊不已。
水槽水声哗哗,菜板上传来规律的响声,舒雪年洗菜,孟清规切菜,孟小川坐在厨房门口啃磨牙棒。
舒雪年忽然觉得这幅画面真是似曾相识,小时候过年都是妈妈洗菜爸爸切菜,她在厨房门口嗑瓜子吃糖果,很温馨的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想到这里她心漏跳一拍,她和孟清规的这幅场景的确与一家三口有那么些相似,不过她也清楚,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小舒给我个盘子,在柜子上面。”
孟清规的话语拉回她的思绪,她踮起脚拉开柜门,伸手去够盘子,可垫足了脚也只能摸到盘子边缘。
忽然一双手轻松越过她的手指拿起盘子,她看着这双修长的手,身后似乎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啊……抱歉小舒,我忽视了这个问题,竟然让你去拿。”
舒雪年下意识回头,他的脸就在她上方不远处,她轻易就能看清他分明深邃的五官,薄唇随着他的话语开合,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扑通,扑通,扑通,心跳的好快。
她脸颊泛红,孟清规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拿了盘子便拧开水龙头洗干净,将切好的蔬菜分类放进去,专心忙自己手里的事。
待把车厘子和草莓洗好端上桌,所有的菜都已备好,煮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火锅的香味使劲钻入鼻子。电视打开,频道已经调到央视,屏幕里正好播着春晚前的开场动画。
两人席地而坐,孟小川坐在舒雪年旁边咽着口水,舒雪年煮好几片和牛,又在清水里涮了又涮,放进孟小川的盘子里,它迫不及待风卷残云。
“孟小川啊孟小川,小舒才带了你一个月,你就把我给忘了。”孟清规满眼无奈,喂了它一块草莓尖,“我看后面小舒走了你该怎么办。”
舒雪年一怔,虽然仅仅一月,她却完全习惯每天睁眼就能看到小川的生活,她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份工作,她不该投入太多感情,可感情恰恰是这世上最难以控制的东西。
“小舒,委托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孟清规将毛肚煮进锅里,漏勺搅着汤底,“继续做宠物陪伴师吗?”
“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这半年过去她该何去何从,这半年时光仿佛是上帝给自己难得叛逆的奖励,就像游戏里冒险得到一个半年使用期的宝箱,不过游戏主角有主线可走,她却不知道宝箱使用期结束后自己该去往哪里。
“我总觉得,宠物陪伴师只是你挣脱生活后一块稍作喘息的浮板,这种生活也并不是你想要的。”孟清规把煮好的毛肚夹了几片给舒雪年,又在清水中涮了几片给孟小川。
舒雪年看着碗里裹满锅底汤汁的毛肚:“嗯,你说的很对,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哈哈,那就不急,生活本就是一边走一边找答案的。”
舒雪年给两人的杯子倒上橙汁:“孟清规,你满意你的生活吗?”
他明明那么忙,明明身处社会大染缸,却仍愿意相信陌生人,还会给天上的云创造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好像不论发生什么麻烦,他都能笑一笑云淡风轻地解决掉。
“还行吧,我工作很忙,但下班了我一定会回归自己,哈哈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还会去看蚂蚁搬家。”
舒雪年轻笑:“是不是还会给一些来来回回的蚂蚁取名字,有时还丢点食物下去,看它们交流信号,合伙把食物搬回去?”
“诶你怎么知道?”孟清规情不自禁睁大双眼。
舒雪年眉眼弯弯:“我也会这样。”
孟清规激动地举起杯子:“小舒!认识你真是太好啦!很早我就有这个感觉了,你简直像我的知音!”
舒雪年举起杯子和他碰在一起,抿下一口橙汁,橙汁的甜意在嘴里化开,顺着唇齿一路漫向心田。
“总的来说我的确挺满意我的生活,不过,唉。”孟清规叹了口气,“我一点也不满意自己的感情状态。”
舒雪年呼吸一滞,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到自己的感情状态。
“难怪你之前去福缘寺求姻缘。”她问道,“怎么个不满意法?”
孟清规转过头认真看向她:“小舒,你说喜欢一个人要告诉她吗?连喜欢都不敢说的人,是不是懦夫,是不是不配拥有爱情。”
舒雪年轻轻搅动着吸管:“我倒觉得,如果喜欢却不敢说,不是懦弱,恰恰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会考虑太多。”
“喜欢他到底说与不说,这个问题我讲不出标准答案,我只是觉得,倘若时机成熟无需再顾虑,爱意自然而然都会表达,没法说,或许只是两个人此时的缘分还不够。”
孟清规听得很认真,他细细琢磨舒雪年的话,忽觉明朗,他双眸明亮如星:“天啊小舒,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纠结这么久我好像找到答案了。”他举杯和舒雪年干杯,一口把杯子里的橙汁喝完,脸上的灿烂如初春的阳光,“小舒,我真应该早点跟你讲这些的,再次感叹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啊。”
舒雪年羞赧,也将杯里的橙汁喝完,小声道:“我也是。”
自己哪点的破什么大道理呢,不过是把自己这段时间心里的一点感触说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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