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男人……不晓得呢。”
红怜放下手中的笔。她正在作画,并不怎么认真地回答隙月的问题。
隙月自那天遇到那个黑衣男子就满心疑惑,看得出他实力很强。
但他为什么要杀她?
他既然要杀她,怎么不让她直接在掉下赌坊的时候就摔死呢?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再去接住她。
这男子行为前后矛盾,实在奇怪。
“不知道啊,可能是得了疯病?或者脑子有问题?”
红怜还在完成她的大作,隙月凑上前去一看。
她正在描摹那日隙月灭阵后受伤在榻上醒来,她在旁边焚香的画面。
她面露苦恼,开口问隙月:
“你觉不觉得这画有点不太对劲?”
隙月仔细瞧了一眼。
画上躺着的人眼歪嘴斜,很难认出是个人的模样。
隙月又看了看另外半边,红怜没有给她自己画正脸。
正想出声让她把这脸改一改,红怜便在画纸一角写下自己名字的两个大字。
“好了,这就完美了。装裱吧。”
她拍了拍手,鲤掌事就进门来将这画作小心翼翼地拿了出去。
“该教的我都教了,该学会的你也都学会了,如今,除了那把断剑你还难以操控,其它的你都已经手拿把掐,不用我再费心了。”
“如今我得到消息,红袖可能是躲在剑仙城附近,思量着你如果想要学会如何控制你那剑,也是要走一趟剑仙城的,是时候去做你答应我的事了。”
隙月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
自己后来又上山去了鬼府一两次,院内布局并无变化,除开屋中书架上少了些许关于剑修与剑仙城的书本。
就是后院的花被破坏殆尽。
花枝残折,她不忍细看,将这些可怜的小花收集在院子一角。
那书架上丢失的书目,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要引起她对剑仙城的注意。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黑衣人干的,他知道些什么呢?他为什么又要指引自己入剑仙城呢?
但是不论如何,这其中种种皆是指向了一个地方,
剑仙城。
隙月下定了决心,看来她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对了,出发之前,你寻思寻思想长成什么样,再来找我一趟,你现在这张脸皮可是不行的。”
红怜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隙月顿了一顿,抬脚走远了。
“脸我可以帮你修好,但是只能是暂时的,如果你需要继续保持这张漂亮脸蛋,就必须隔三年回来找我,但总比易容咒时间久些,稳定些。”
“别怪人家心眼多,我哪能保证你去了剑仙城之后,还记得我这个师傅啊,我不得耍些花招,叫你时常回来看看我嘛。”
隙月只是听着,她不相信红怜的这些鬼话,她就是怕自己跑了,不再帮她寻找红袖的下落,才明里暗里用这皮囊的事威胁她。
隙月盯着镜子里那一张陌生的脸,抬手摸了摸,是十分真实的触感。
“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我楼里好几个漂亮女孩子一齐给你商议出来的。”
红怜满意地看了看她,也想上手摸摸自己的大作。
可却被隙月偏头躲开了,她还是不习惯别人碰她的皮肤,即使是隔了一层。
为保万无一失,隙月没有用自己之前的面貌,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她还是怕会被“故人”认出来,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切,小气。”
红怜不屑地转身,摆了摆手,两个人抬进来一个大箱子。
红怜走过去,用脚踢开木箱的盖子。
“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你随意拿着到时候用,遇到事了可别丢了咱们黄泉赌坊的脸。”
隙月沉默地走上前去探头一看,那箱子里珠光宝气,全是比花容节彩头还要好许多的难得的宝贝。
她俯下身子,挑了一会,挑走了一只乾坤袋,一把打着丑丑络子的红玉琐,和一条散发着香气的金丝楠木手串。
隙月明白,红怜一直知道她的名字不是真的,所以她从不喊她“阿戏”。
也从没有打听过她的过去,从始至终都尽力教授她本事。
她能感受到,除了红怜表面上的精于算计,她也有许多真心。
隙月将这些家伙事收好,向红怜行了一个师徒大礼,便离开黄泉赌坊,一路出城向远处走去了。
红怜看着她逐渐变小的背影,嘟嘟囔囔:
“真是无情啊,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抬脚又把木箱盖子踹翻过来。
“不过她是挺有眼光的,挑中了箱子里最难得的宝器灵玉,要不是她去剑仙城也要帮我做事,那红玉我才舍不得给呢。”
红怜面上端的是可惜,鲤掌事在旁边看了却直发笑:
“是,阿戏姑娘一下子就挑中了您打的络子,可不就是有眼光嘛。”
“说的也是。我跟你说,那木手串也暗藏玄机,里面被我填了最强的迷香,碾碎木珠就能用了,若是能再用火一烤,说不定她在剑仙城使这香,连磐都鬼府里的人都能被迷倒一片……”
鲤掌事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讲着,只是一边笑一边点头应和。
“她那么聪明,学东西也快,给她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哎,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红怜注视着远去的隙月,见她消失在重重叠叠的高山之间,转身回房去了。
山风呼号,半天乌云密布,不时有闷雷震吼。
简陋的酒馆里人声鼎沸,坐满了前来避雨的行客。
这店家将酒肆建在去往剑仙城的主路之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是从剑仙城出来的,就是欲要往剑仙城去的。
近日剑仙派每三百年的外门弟子大选即将开始,各路人马皆奔肃山山脉而去。
隙月独自坐在店内一角,正食不知味地用筷子戳着盘子中的酱肉块。
她虽换了脸皮,却因红怜给她修的这张姣好的面容,一路上没少被打量议论。
山雨欲来,她不喜雨天,便寻了一处酒家坐下用饭。
隙月本是扯了布将脸挡了起来的,可周围客人见她一女子孤身一人,眉眼生得也有几分俊俏,便言语轻浮想上来搭讪。
她一路上都被烦得难得安生,不堪其扰,终于忍无可忍,当即使力一掌将那人拍飞。
现下不管店小二还是店内驻足的行人,都离得她八丈远,不敢上前一二。
她独占一桌,自然乐得清静。
隙月此时正呆呆望着盘中的食物出神,耳边是店内嘈杂的喧闹声。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下得来啊。
“姑娘,店内客满,可否拼个桌呀?”
耳边传来询问的声音,她抬起头来,见来人是一男一女。
两人面孔稚嫩,想来岁数不大,那女孩子有些胆怯,正因她们冒昧的询问,抱歉地看着她。
那男孩却让隙月有些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他。
他二人并无恶意,身上也因赶路有些狼狈。隙月便没有为难,点头答应了。
两人见她答应,喜不自禁地落座,男孩唤来小二,大手一挥,点了这店里最好的酒菜。
周围有人见此情景,侧过身子微不可察地仔细注意着这一桌的动静。
隙月夹起一粒花生,心下有些叹息。
两人细看都有不薄的家底,家人应该也是颇为疼爱,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就有六七个。
在外行走,出手阔绰,看来他们小小年纪,还不懂的财不外漏的道理。
那男孩女孩毫无知觉,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过几日的剑仙城弟子大选。
“都怪你在鬼府吃多了酒,耽搁了好些时候,不然我们现在早就赶到了,说不定已经在剑仙城住下了呢。”
女孩语气带些埋怨,一边将身上的行李卸下,一边堆在脚边。
男孩将佩剑倚靠在桌腿上,颇为歉疚地小声嘟囔:
“都怪我都怪我,拿了黄泉赌坊的彩头之后我得意忘形了,高估了酒量,将自个喝倒了,真是多谢你还愿意等我一起走……”
不能怪隙月偷听,她们本就是拼桌而坐,距离实在太近。
况且隙月修习多年,五感敏锐,那两人也不知压低些声音,在这鱼龙混杂的店里,已经不知有多少人盯上了他们。
隙月低头扫了一眼男孩的佩剑,果真看到了那玉剑鼻。
没想到,这个男孩竟是当日夺彩之人,她竟在此遇上了。
隙月在店内坐得有些无趣,外面雨声渐落,她也该行路了。
她将筷子放下,从口袋中取出银子撂在桌上,准备起身离开,只见那同桌的女孩突然转身冲她问道:
“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也是去剑仙城的吗?我叫竹落栖,是蝶族中人。他叫锦成,是齐门阵山人士,你可以叫我小竹,我家里的姐姐都是这么叫我的……”
女孩话还没说完,男孩便插嘴上来:
“对对,我们也往剑仙城去,不然搭个伴吧,这是第一回独自出门远行,我们两个都是家里老小,上头正巧都有三个姐姐,不知你有没有兄弟姐妹?是哪里人啊,与我们一道赶路吧……”
“不了。”
冷冷地丢下两个字,隙月起身离开了酒馆。
外面空气还很潮湿,她纵使不喜欢,却还是逃出门去了。
隙月从来没见过如此自来熟的人,两人过分热络,实在是无甚边界之感。
她不喜欢与人结伴而行,也不喜欢交朋友。
隙月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远,忽然听到身后的酒楼里传出一阵打斗的动静。
果然,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进店点菜时也出手阔绰,如此行事,不被打劫才是真的有鬼了。
况且就把黄泉赌坊今年的彩头剑鼻大剌剌地镶嵌在剑鞘外,更容易引人注意,前来抢夺。
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自己,藏锋守拙就是最好的方法。
隙月不想多管闲事,打算转身就走。
可酒馆内战况激烈,打斗声不停,那个叫小竹的女孩被阵阵剑气扫出门外,狼狈地摔在隙月脚边。
女孩爬起半边身子,死死拽住隙月的裤腿,一边哭喊一边求救:
“姐姐,前辈,女侠,救命,救救我们吧,救救他吧。”
隙月神情淡漠,想要抬脚离开,可她虽心冷了许多年,却始终无法做出将别人踹去一边这样的事。
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隙月口中念诀双手掐阵,将屋内打做一团的几人加上小二和那个男孩齐齐震晕,酒馆中登时一片寂静。
“可以放开了吗?”
女孩泪眼婆娑,看到这一幕,愣在原地,手上忘了使劲。
隙月趁机抬腿挣开她紧箍的双臂,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赶路,再不理会酒肆里的残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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