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你来我往,赌坊四周围了厚厚的人墙,叫好声嘘声不断。
打斗了几个来回,战况胶着难分胜负。
忽然,那彩头挣脱了红线,直直朝地面砸去,竟是这红线在几人的争抢过程中松动了。
玉制的剑鼻若是就这么掉落在地上,那必是粉身碎骨,成了一堆破烂,这彩头也就成了个笑话,还会砸了黄泉赌坊的脸面。
隙月没有多想,紧跟着跃下城楼,向即将碎在地上的剑鼻而去。
红绸红花之中,一身白衣翻飞的隙月就这么掉了下来。
仙人倚阁落。
四周的人皆被此番景色惊住,没有一人敢有动作。
隙月眼见着碰到了剑鼻,正要攥在手里翻身落地,却见人群中突然有一黑衣人飞了出来,稳稳将她接在怀里,站定在街上。
隙月呆愣了片刻,她抬眼去瞧。
那人带着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截玉白的下巴露在外面,托着她腰腿的手稳当有力,
是个男人。
隙月回过神来,当下收着力气一掌拍开他,借那一掌在空中翻腾了一圈,双脚着地。
刚想道谢,人群中突然有人激动大喊:
“我拿到了!竟然是我拿到了!”
远处几个人还在不分你我地打成一团。
刚刚情况突然,她明明可以自己落地,可这黑衣男子横插一脚飞身上来接她,她不得已用力将剑鼻打向人群中。
只希望有人能拿到它,让它不要白白碎在地上才好。
隙月看接到剑鼻之人神情狂喜,有些滑稽,她无奈又觉得好笑。
转头来正要重新与那人道谢,却见眼前没了人影。
隙月只觉奇怪,这男子走得无声无息,在自己身边她都没有丝毫察觉,真是一个怪人。
这黑衣怪人此时心中有些自恼,他不禁回想刚才的那一幕。
白衣女子从红绸中坠下的场景,像极了日日折磨他的那一场噩梦。
一身白衣的女孩掉进地缝之中,下面炽红的火光将她吞噬殆尽,不管自己怎么伸手想要去抓住她,都没有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走向万劫不复。
心下一动,身体已经比他先做出了反应,飞身将那女子接入怀中。
许是他太执着了,他太想救一个人,想得自己都痴了。
他清醒过来,自嘲地笑了笑,清汜,你真的越发疯魔了。
他竟然恍惚间将现下发生的一切当成了那一天,可一切都晚了,岁月搓磨,他再也回不去了。
清汜清空了脑中纷杂的思绪,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闪身进了黄泉赌坊。
“呦,稀客啊,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红怜将面前的灵竹剪得七零八落,虽面上带笑,但周身的杀气难掩。
要不是她打不过,她早就……
红怜心里迅速盘算着:
他这个时候来,很难说不是要坏自己的好事,花容节正是赚钱的大好日子,他若是不开心了,一剑把城中之人斩个一干二净,那还赚个什么劲……
“我要的东西呢?”
黑衣男人冷冷地开口询问。
红怜甩过去一副手串,刚想再说点什么讥讽下对面的人,便听他开口问到:
“人是你放上山的?”
楼外乐声人声震天响,这赌坊三楼屋内的气氛却像是结了冰霜。
两人皆不说话,红怜见他不如意,心里就得意,把剪刀啪一声放回桌上,抬头恨恨紧盯着他兜帽下的眼睛悠悠开口:
“是,如何。我们现在都成了给人当差的了,你比我实力强出这么一大截,还不是也要听那鬼王令牌的调遣。”
“况且你应该最是知道的啊,有这鬼牌在,你杀不了她。”
红怜嘴里哼着小曲,丝毫不再惧怕眼前的男人。
想当初他趁她不备,给她下了地缚咒将她困在这里,好方便去将她徒弟红袖斩杀。
还好自己的那倒霉徒弟是个会躲藏的人,才没有就这么快折在他手底下。
虽然不知他为何要杀红袖,可她对这人是丁点都看不顺眼,却没办法伤他半分,如今局面在她看来简直痛快。
“我杀不了她,还是可以杀你的。”
男人周身黑气乍起。
“你试试呢?”
在她的地盘,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红怜拍案,桌上的剪刀直冲着他心口而去,还未接近就被对面的人一挥手拍去了一边。
在这瞬息间,房间的门窗皆紧闭上,红线红绸死死挡在门窗之前。
屋顶错杂的红色细线掺染着红怜的血,符纸与法铃层层叠叠。
只肖红怜心念一动,虽杀不了他,却能将他困在这半成的大阵之中许多个年头。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忽的一股有力的剑气席卷而来,扑进鬼府主城,扑进黄泉赌坊之中。
屋内二人皆是感应到了这股剑气,红怜眼底带笑地注视着他,眨眼间清汜便消失在房间之中。
半山腰上隙月刚刚把赤血从地里拔起来。
当日灭阵时她多半是用了全力,不然怎的如此难拔。
赤血不满地嗡鸣,震得她手掌酸麻。
好不容易才拔了出来,隙月仔细地擦拭净剑身,又用随身带的回回锦将赤血包裹好。
这回回锦是她刚刚从夜市上淘来的,上面是漂亮的水田纹路,还有可爱的灵兽绣花。
那摊主说这锦吉利,能保孩子健康平安成长,隙月便买下了。
轻轻拍了拍赤血的剑柄,给你换件新衣服吧。
正想启程继续往山上走,去那鬼府看一眼,一转头只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这不是在赌坊楼下接住她的黑衣男子吗?他怎么在这?
一白一黑,两人对面而站,隙月正想出声询问对方在此所为何事。
只见对方周身黑雾浓郁,突然抬手结阵袭击,打得她措手不及。
他并未使用任何武器,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只是那迅速结成的杀阵便把她打得退后几步。
隙月惊了半响,她从未见识过这样蹊跷的阵法,不像是正常修习学来的。
如今她还有伤未好全,硬碰硬她占不了上风,可那男人双手结阵速度越来越快,不难看出是下了死手,竟是半点活口不留。
她吐息间稳住心神,一边闪躲一边思考如何逃脱。
一个没留神,一阵奔她面门而来。
情急之下她口中竟是流利地念出了一串咒语,那男子一下子被钉在原地,杀阵也随即化解了。
隙月胸口纹身处微微发烫,她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原来这咒是用于使用鬼王令牌的,在像刚刚一样的危机时刻能保她性命。
这男人也应是鬼府中人,受鬼牌控制调遣,所以伤不了她。
她松了一口气,正想上前拉开这男人的兜帽看看他的真容,没想到松懈间他竟是挣脱了咒语,眨眼逃窜了。
隙月有些可惜,不过她后怕男人再追上来与她缠斗,令她还没好的伤处雪上加霜,于是快步走往山上走去了。
清汜顺着巨树树根倒坐在地,他扯下自己帽子,漏出清俊的面容。
脸侧的血管中,黑气翻腾。
这次他来得匆忙,未能有时间易容,只能用这黑袍遮挡。
当年他入鬼阵,知晓自己实力平平,想着就这么折在阵中也好。
死了说不定能再见到阿月,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清汜那时正准备闭上眼睛安然赴死,却听那阵中恶鬼对他说:
他年纪轻轻,死了可惜,况且它们看到了他心中的执念,看到了他想救的人,看到了他想杀的人。
这股执念,很强,强到可以帮他和它们完成任何事情。
它们愿意将邪魔修炼的方法教给他。
“修习此法,比修习这世间任何法术都难,但你的实力将会很快变得无人能及,只不过需要你剔掉身上一半的血肉骨,将我们的魂魄引入你的体内,做你的另一半身躯,如果你能撑下来,从此便是半人半鬼,你愿意吗?”
他苟延残喘,身上筋脉寸断,好不狼狈地瘫倒在地上,
那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是偷溜到镇上集市时,隙月兜帽下勾起的嘴角,和他们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读书写字时垂下的几缕发丝,从背后贴近时,能闻到与自己衣上一模一样的皂角香气。
午夜梦醒时分,他伸出手去欲要摸一摸梦中那人的的脸,可却巧笑嫣然霎时破碎,周身凄冷,再无一人。
他早就死了,死在她被利剑刺穿的那天。
清汜一边笑着一边哭了,泪水狼狈地流了满脸,又苦又涩。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抹掉口中溢出的鲜血:
“我愿意。”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修行这邪术。
剔骨之痛他不在乎,修习歪门邪道被世人所不容他也不在乎。
他在与隙月身上的相同位置,也出现了一片鬼王令牌的纹身。
清汜同样可以操纵鬼府众人,只是他一辈子都将与这鬼阵共生,命运相连。
鬼阵之中的恶灵杀人吞魂,与他修习也有益处。
如今鬼阵已灭,他元气大伤,身受重创不说,实力也再难以进一步突破。
最令他难以料到的是,鬼牌竟然易主了,他如今也沦为被鬼王操控的人,且他身负恶鬼,更易被鬼牌挟制。
若不是他本身实力不差,刚才还挣脱不了那女子的压制。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想到那女子,清汜眯起眼睛。
这样容易被人牵制,他不喜欢。
既然自己杀不了,那就把刀递给别人。
或许,杀她之前,还能用一用她。
只是看她要往山上去了,有些东西自己还要处理一下。
想罢他重新整理好衣衫,离开了这深山老林。
隙月来到山顶,这里只有一间老旧的院子,看上去多年无人打理了。
她推门而入,往里走去,空中被微风吹起几粒灰尘,桌面书本上积攒的全是灰。
她两指捏起书封随手翻开一本,上面记载的好像是什么邪术,还要剥皮抽骨,看着十分骇人。
隙月把书摆回原位,又在房中四处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适合居住的正常房子而已。
还有一个小小后院,现在院内正开满了鲜花,一阵风吹过,花朵们摇头晃脑,十分可爱。
隙月看着看着,嘴角微微翘起。
没能找到线索她有些失落,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些晒着月光的小花,竟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现在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隙月随即将大门关紧后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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