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潇和宋韵脩等人来到蓝洋北里小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蓝洋北里小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被称为“老破小”。十多年前的时候,小区里绿化还是相当好的,但是当年规划的时候,并没有建造地下车库,这几年有车一族越来越多,车位渐渐紧张,原来社区里的小树林已经被砍伐殆尽,全部留作车位用,就算如此,车位还是不够用。张潇驾着他好不容易从凌月山丁零当啷开回来的夏利进入到小区的时候,完全找不到空着的临时停车位,只能硬着头皮停在了别人的固定车位上,在驾驶位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非常不厚道地在心中默默祈祷车主今天能够堵车,晚上十点以后再回家。
“6号楼大概就是前面那栋吧?”宋韵脩指着前面。
张潇无奈地耸耸肩:“不知道。这个小区太大了,二十多栋房子,还不是按位置排序的,天又这么黑,根本搞不清哪栋是哪栋。”
安哲波看了看手机,笃定地说:“导航显示就是那栋楼。”
“那就进去看看吧,小安、方竣,你俩去找物业,调一下小区的监控。”
6号楼是上个世纪末遗留下来的产物,建筑非常老旧,前几年在建筑外墙安装的保温层也脱落下来好几块,露出斑驳的墙壁。
张潇和宋韵脩刚踏进6号楼的单元门,101室门前放养的一只小土狗就立刻立起了身,望向了两个入侵它领地的陌生人。整个楼道散发着淡淡的骚臭味,楼道里没有电梯和监控,每一层就住了两户人家,白色的墙壁已经被时间染成了浅灰色,上面贴着印着各种小广告,□□的、开锁的、刻章的,还有一行字——“黑寅人滚出黑寅市”,整栋楼都隐隐漏出了**的气息。
这几年黑寅市发展很快,是整个三山省里发展最好的市,吸引了很多外地人进城务工,这对黑寅市来说,既是很大的机遇,又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外地人的快速增长一方面促进了黑寅市的发展,另一方面一定程度上抢占了部分本地人的就业机会,也间接导致物价的上涨,黑寅市的房价早已超过五万,但很多人的腰包却没有鼓起来。当地政府为了控制城市人口的爆炸性增长,同时保证当地人的生活条件,推出了很多仅对当地人有利的政策,加剧了本地人和外来务工人员之间的矛盾。蓝洋北里社区是三十年前建的,里面一半的住户是腰包没能随着城市发展而鼓起来的当地人,另一半则是租房住的外地打工人,两方关系虽然达不到剑拔弩张的状态,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二人伴随着狗叫声爬到了二楼,发现再往上所有的感应灯都不好使了,竟然没一个能亮的。
“这个小区物业也太烂了吧,光拿钱不做事的吗?”张潇感慨道。
宋韵脩说道:“你想多了,这种老小区怎么可能有物业,有个能干实事的居委会就不错了。”
李梅一家住在顶楼,上楼的过程中,正巧有个邻居下楼,年轻人看到了他们两个陌生人也一点反应都没有,面无表情地打着手电筒和二人错了个身。
到达顶楼,张潇按响了李梅家的门铃,这个时候,宋韵脩突然感觉到有视线注视着自己,回头望去,发现对门邻居的猫眼处似乎闪了一下,难道是有好事者在后面窥视着他们吗?还未等他细想,李梅就打开了门。
一天不见,李梅似乎更加憔悴了,她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衣,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刘玲玲听到动静,也穿着居家服从紧闭着门的里屋跑了出来。看到女儿露了面,李梅低声呵道:“回里屋学习去。”听了这话,刘玲玲满脸不忿地转身进了里屋,关门的时候却偷偷留了一条缝,从缝中偷偷窥视着几人。
李梅扶着桌子看着张潇,问道:“警官现场,是DNA结果出来了吗……是不是我们家老刘?”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张潇叹了口气,说道:“DNA结果出来了,死者与您女儿确实存在着父女关系。”
“果然……”李梅慢慢地滑进了椅子,掩面低声哭泣起来,刘玲玲也急忙从里屋走来,扶着母亲的肩膀,红着眼轻声安慰起来。
等两人的哭泣声渐渐停息下来,宋韵脩拿来纸巾安慰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将来的日子还很长,您家姑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更何况她今年又要参加中考,您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来,将来得两个人扶持着,好好过日子才行。”
张潇严肃地补充道:“李女士,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不过现在杀害您丈夫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们还需要跟您了解一下更多的情况,这样我们才能更快抓到凶手,您丈夫也能尽早泉下安息,麻烦您配合一下,回答几个问题。”他向宋韵脩使了个眼色,宋韵脩心中了然。在张潇询问李梅母女的时候,他悄悄打量起屋里的情况,毕竟案件水落石出之前,李梅母女的嫌疑也是不容忽视的,甚至可以说,她们两人才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
房间是简单的两室一厅,整体面积不大,生活气息很浓,收拾得虽然很利落,但还远算不上干净整洁,房间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缮,墙面很多地方留下了岁月侵蚀的痕迹,踢脚线的瓷砖也开始慢慢脱落。宋韵脩扫视着房间,寻找着是否存在着犯罪留下的痕迹,但一无所获。房间没有明显的争斗痕迹,没有暴力损坏的家具,也没有明显的血迹,不过鉴于这起案子发生在四天前的晚上,宋韵脩也没抱太大希望,虽然如此,他还是感到有些失望。
而在另一旁,张潇开始询问案发当晚刘运离开家的经过。
“您说您丈夫在除夕晚上和家人争吵后赌气离开,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约在晚上五点半,那个时候我正在做饭,因为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吵了几句,我闺女帮我说了几句话,也被他迁怒了,我们争吵了几句,然后他就摔门走了。”
这妻子竟然不避讳地提到家里的争吵,她难道不怕引起警察的怀疑吗?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增加她的嫌疑?
“您丈夫一般是怎么去安乐小镇的?公共交通还是私家车?”
“他有时会开车,有时也会坐大巴,小镇那边交通不发达,如果不开车的话,就要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车,这次我也是下楼之后,看到车被开走了,才以为老刘是去了那边。”
张潇翻看了下笔记,问道:“我之前查过您和刘先生名下的车辆了,车牌号是山A3598对不对?”
“对的。”
“现在这辆车在哪里您知道吗?”
李梅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昨天去小镇看的时候,没有在车位上看到我家车,问了周围几个还在住的邻居,他们说这几天就没看到老刘过来,那时……那时我就觉得大事不好,赶紧到警察局报案了。”说罢,她又低头哭了起来。
张潇在笔记上将“山A3598”的车牌号圈了起来,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抬头问道:“刘先生平时是一个怎样的人?有没有什么仇家?”
“老刘……老刘他脾气是有点不好,早年也得罪过一些人,不过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最近几年他不怎么跟别人起冲突了。”
“你们开的小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主要是视频编辑和图书排版,还有一些搞活动的单位需要场务的时候,也会联系我们。”
“公司规模多大,有多少员工呢?”
“我们规模很小,加上我们就六七个人。”
“这些员工里有没有对刘先生怀恨在心的人?”
李梅打了个寒颤说道:“没有,他们都是跟我们一起干了几十年的老员工了。虽然老刘脾气不好,但是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这时,刘玲玲突然开口道:“妈,您还记不记得老爸以前说过那个卷走公司钱和客户的男人?”
听到这话,张潇和宋韵脩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张潇在笔记本上用笔点了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卷走公司钱和客户的男人?”
李梅微微一愣,接着低声说道:“是……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了。那时候我们公司办的势头正好,当时公司里有个员工非常得我们的心,办事利落,年轻有为,相貌也英俊,客户还有老刘都很信任他,当时因为给公司作出了很多贡献,老刘还特地用公司的钱奖励了他一辆车,那可是十多年前的事,我们相当重视他。结果没想到,三年后,他就把公司卡的钱和客户都卷走,去自立门户了,那之后公司有好几年都在破产的边缘挣扎。老刘当时一气之下,就把他的档案扣下了,后来那个人干得也不太顺,于是便三番五次地来公司索要档案,老刘都不肯给,当时他就放狠话,威胁要伤害我们女儿,所以那时候没办法,就把玲玲寄养在了我母亲家里,我和老刘没日没夜地干,才把公司救了回来。”
“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他的档案还在吗?”
李梅神情有些恍惚:“我记得……他好像叫周大海,是白象市出身的,从公司离开后就回到白象市发展了。他的档案应该还留着,但是放在哪里了……我也实在记不清了,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档案也是被老刘收起来了,我可能得回单位去找找。”
张潇点点头:“您再去找找他的档案,我们回到局里后也会调查一下这个人。”
这时,安哲波的电话打来了,宋韵脩给张潇使了个眼色,便退到楼道里接起了电话。
“宋副,除夕夜和前后两天的监控已经拷出来了。”
“好,那你查一下除夕下午五点半前后大门的录像,看看山A3598这辆车有没有离开小区。”
“好的。”两分钟后,安哲波说道:“找到了,五点四十六分,大门监控拍到了这辆车,是一辆黑色SUV,开车的是一名男性,戴着一顶棒球帽,车辆出了小区后往西边行驶,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凌月山的。我去联系一下技侦,沿途追踪一下车辆的行进方向。”
“好的,你把照片发给我,我待会和李女士确认一下。另外派一对人,去安乐小镇调查一下线索,同时联系一下交警大队,联网查一下车辆目前的位置……”还未说完,他突然感到一股视线,抬头看去,视线还是从对门那里投过来的。
“嗯?宋副队?”
“没事,你先去查吧,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我这里先走访一下死者的邻居。”宋韵脩安排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斟酌片刻,便按响了对门的门铃。他紧紧盯着猫眼,十秒钟后,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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