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时候,宋韵脩愣住了,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身高和他差不多,但是看起来相当健硕。不过那男人最引他瞩目的,是他满是烧伤疤痕的脸。这些疤痕看起来早已愈合,都是陈年旧伤,但是却相当狰狞,在昏暗的楼道里衬得他犹如传说中索命的恶鬼。
但是恶鬼终究不是真实存在于世的。
宋韵脩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道:“您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想了解一下情况。”
那男人面无表情地从鞋柜上拿出了笔记本和笔,用写字的方式和他交流了起来:“你想问什么?”
“您和对门的邻居熟悉吗?”
“认识,不熟。”
“除夕下午五点到八点,你在家吗?”
“在。”
“有没有听到对门有没有什么动静?”
“有。”
这家伙是牙膏吗?问一句挤一点,多一个字都是浪费,宋韵脩不禁腹诽道,但依然耐着性子继续追问下去:“什么动静?”
“吵架、摔门。”
“大概几点听到的?”
“五点半。”
“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不知。”
“您知道幸福路的最西边有一个小区叫安乐小镇吗?”
“不。”
“刘运经常一个人出去住吗?”
“不知。”
“您知道刘运开的是什么车吗?”
“宝马,山A3598。”
“除夕前后您见过这辆车吗?”
“过年后没。”
“有没有人和他们家有比较大的矛盾?”
“不知。”
随着宋韵脩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男人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烦躁,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每个回答能有一个字结束掉的就不会出现第二个字。
“我想留下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后续如果有其他问题……”还没等宋韵脩说完,那男人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咳……”已经完成调查的张潇就在后面等着,看到宋韵脩难得在例行调查中吃瘪,不禁嗤嗤笑了几下。
巨大的关门声也引起了李梅的注意,她疑惑地打开门,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宋韵脩只得尴尬地耸耸肩,说道:“我只是例行调查一下情况,您对门这位邻居……挺有个性。”
“王大哥吗?”刘玲玲也探出头。
“王大哥?你们平时关系很近吗?”
刘玲玲缩了下头:“不是很近,见了面也就打个招呼,他平时不怎么出屋,一般见不到他。”
“王大哥的全名是什么……”
宋韵脩身后的门猛地又被打开了,王大哥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笔记本上大力写了几个字——“王国强”,力气大到把纸都划破了,王国强将本子怼到了宋韵脩的眼前,确认他看清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把门狠狠地撞上了,见到他这个反应,李梅母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向两人解释道,他们的对门是个比较有个性的人,平时并不常来往之类的。宋韵脩有些咂舌,李梅母女提到刘运的脾气差,不过在他看来,估计这位对门的脾气也不在死者之下,他暗戳戳地想着,脾气如此火爆的两人住对门,平时会不会闹矛盾,会不会起争执,会不会是对门……他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浮想联翩从脑海中甩了出去,没有任何证据和迹象就开始胡乱猜测,是大忌中的大忌,耗心耗力又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正往下走,楼下邻居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大爷从屋里探出了头,好奇地向上看来,和张潇两人刚好打了个照面,一看到张潇和宋韵脩两人正往下走,他便立刻缩回了头,窸窸窣窣一阵后,大爷拿着手电牵着一条狗从屋里走了出来。大爷一边打量着两人,一边锁着门,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楼上怎么回事?刚刚好大的撞门声。你们是跟楼上的那个怪人吵架了吗?”
“怪人?”
“对,就是那个脸上全是疤的小伙子,他搬来好多年了,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只在遛狗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他冷哼一声,小声说道,“这小伙子一点都不懂事,从来都没和我打过招呼。这么大人了,这点礼貌都没有吗?”
张潇眼珠一转,轻声问道:“那大爷您认识住您楼上的一家吗?”
“楼上那一家三口啊……认识啊,老街坊了,住了十多年了,可以说我是看着他们家闺女长大的。”
“那除夕那晚您有没有听见或是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哎呀那晚楼上闹闹哄哄了一晚上,吵的人电视都听不清了,听声音估计还砸了不少碗吧。你说大过年的有什么可吵的。”
“您没有上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大爷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我才懒得上去。他家男人脾气不好,我年纪这么大了,干嘛还凑那个热闹,到时候万一他冲我发火或是动了手,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啊……”
“动手?他家男人还打妻女吗?”
老头含糊地说着:“那谁知道啊,人家家里的事,关起门来吵架,谁知道会不会动手?”
“大概是几点发生的事呢?他们都吵了什么,您听清楚了吗?”
“大概……就是四五点时候的事吧。哦对了,我记得当时好像楼上还有两个陌生人……”还没等说完,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开门声和重重的咳嗽声,大爷吓了一跳,讪讪一笑道,“不过嘛……我也没大听清,这人上了年纪吧,浑身各个零件就不听使唤了,特别是这耳朵啊,背得很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拖拽着小狗往下走。
宋韵脩向上看了一眼,和王国强互相对视,几秒后,王国强冷哼一声,关上了房门。
两人回到车里等着和安哲波两人汇合,张潇问道:“刚刚是问出什么情况了吗?”
“他的描述基本能和李梅讲述的经过对上,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
“什么不对?”安哲波拿着拷了监控录像的摄像头回到了车上,顺嘴问道。
“对门的邻居不太对。”宋韵脩摸着下巴,“他的叙述和李梅的描述太契合了,契合到从我提出问题,到他一气呵成提笔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和回想的过程,感觉他的描述都是事先想好的。另外,我刚刚一直在观察猫眼,那个男人虽然对提问表现得非常不耐烦,看似不想搭理我们,但实际上一直在问询前后一直在门后观察我们,包括那个邻居说话的时候。”
“不过光凭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他也可能只是一个好事之人。”
宋韵脩耸了耸肩:“你说的也对,这些什么都说明不了,还要看证据。那李梅后来又说了什么吗?”
“嗯……大概问了问刘运的性格,这个人思想守旧,个性强硬,人也很傲气,脾气更是不小。前几年做了一次手术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脾气也就更差了,家里这种小矛盾也是经常发生的,不过冷静几天后总会和好。虽然他性格上有缺陷,但是他的工作能力很强,很受客户认可。他们夫妇俩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平时工作很忙,除了单位的几个同事,李梅的父母还在世,住在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和亲戚。至于那个周大海,李梅没能再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我们先回局里查查周大海的行踪,同时追踪一下那辆车的线索。”
宋韵脩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李梅有没有提到刘运是否家暴过她们母女?”
“没有,我特别问过,但是她一口否定了。不过家暴的受害者经常会为了维护家庭关系而为施暴者打掩护,所以刘运是否家暴这件事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回去得具体查一查他们家里人的就诊记录,是否有异常的骨折记录之类的。”
“找到周大海了。”安哲波拿着一沓卷宗进办公室的时候,时间刚过半夜十二点,张潇和宋韵脩都还在加班调查车辆行踪。
“不错啊,这么快。”张潇叼着烟感叹道,“李梅说他回白象市了,现在他还在白象市吗?”
“四年前回到黑寅市了。我查了当年公司的社保缴纳记录和车辆登记记录,这个人从刘运的公司离职后,带着钱和人脉到了白象市自己开了家公司,但是他明显没有刘运的工作能力,公司开了才不到三年就黄了,之后就一路走下坡路。他四处求职,但是没有档案的情况下,正规的大公司都不肯录用他,只能在一个规模比较小的公司打工,新老板没刘运那么看重他,他为了能在公司站稳脚跟,就勾搭上老板的女儿,想靠美色换地位,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到愿意跟他私奔,结果老板知道后直接报了警,原来那小姑娘为了跟他私奔,骗他说自己已经十八,只是长得年轻,结果实际上小姑娘才十六不到。”
张潇冷笑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作孽而不可活。之后呢?”
“最后他把从刘运那卷来的钱全都用来赔偿老板和疏通关系,总算没进去,但也成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穷光蛋,还欠了一屁股债。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因为盗窃未遂被抓了,鉴于是初犯,最后拘留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然后他就回到黑寅市了,这四年都在一家运输公司里跑长途,不过三个月前因为高速路上占用应急车道停车被吊销驾照了,工作也黄了,这段时间应该都在黑寅市当个地痞无赖。另外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他跑长途的必经之路就是幸福路,他很有可能对柏油路的路况很了解。最重要的是,我刚刚反复查看了蓝洋北里小区的监控记录,发现周大海在案发前一天出现在了小区门口,而且还和人发生过争执,但是因为在摄像头的死角,只能看到周大海,看不到争执的对象。”
宋韵脩扬了扬眉,问道:“这么说来,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和动机了。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去找他聊聊吧。”
“这倒不难找,我进来前刚刚接到消息,他在大年初一当天下午因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就在拘留所里。另外,派去安乐小镇的技侦反馈了情况,通过鲁米诺试剂,在刘运的家里发现了大量被擦拭过的血迹,推测安乐小镇很有可能就是案发现场。”
“老宋,明天上午……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所以是今天八点以后吧,你和小安去蓝洋北里小区附近走访一下,我去安乐小镇看一下情况,明天下午咱们提审周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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