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西沉的太阳将远处群山山巅镀上一层金色,程亦杨拿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火车走得太快,程亦杨点开刚才拍下的照片,整个画面都是虚的,像幅抽象画。
突然,窗外的景致由远山近树变成漆黑一片——又进隧道了。
西北多山,隧道一个接着一个,窗外的光线没射进来几分钟,就又被山体阻隔了。更烦躁的是,一进隧道就没网。
程亦杨盯着那条转圈转了三分钟还没发出去的消息,拿出mp3插上耳机听歌。
听了五分钟,没听清一句歌词,因为后面座位有个小孩一直在哭。
程亦杨从书包里翻出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转身递过去。
一道刺目的光线照进来,火车出隧道了。小孩的哭声停止了,手机上那条一直转圈的消息也发出去了——
姥爷,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车站了。
——时间倒回到六月九号,高考完的第一天。
程亦杨睡到中午十二点,起床吃了顿早饭兼午饭,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没脑子的傻子四人组打算去爬泰山,然后去烟台看海。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换洗衣服,连行李箱的一半都没装满。夏莹女士非要让程亦杨带上防晒霜,但程亦杨并不打算带。
合上行李箱,他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拿起手机开始翻。
突然,一条消息置顶显示。程亦杨点开,“没脑子的傻子”四人群里,周祈发了张照片。
周祈:【兄弟们,我腿折了】
然后是七八条大哭的表情包。
程亦杨手机没拿稳,砸在了脸上。重新拿好手机做起来,群里又多了几条消息。
江彧白:【什么情况】
段远:【你不会又翻墙摔下来了吧】
周祈之前翻过一次学校的墙,摔下来小腿骨折,拄了一个月拐杖。
江彧白:【严重程度?】
程亦杨:【同上问】
周祈骂骂咧咧说了事情经过。
周祈:【各位,泰山我去不了】
周祈:【如果你们三不介意抬着我上去的话,那我……】
三个“介意”在一秒之内发了出来。
周祈:【靠,还是不是兄弟了】
在周祈声泪俱下的控诉和威逼利诱下,其他三人答应周祈等他腿好了再一起去。如果他们真的抛下周祈,估计会被骂一两年,逢年过节翻旧账。
程亦杨重新瘫在床上,一脚把防晒霜蹬了下去,这下彻底不用带了。
他像户外饱受烈日摧残的花朵,耷拉着脑袋一直蔫到了晚上。
晚饭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程亦杨远在岭县的姥姥姥爷打来电话问高考考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考完试的感觉一向不准,觉得考得还不错的时候往往事后会被班主任请去喝茶,感觉考砸了的时候成绩出来却比上次进步了。
而这次,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考完后什么感觉都没有,恍恍惚惚的,就像一场梦。
刚高考完的脑子属于金鱼脑子,连数学选择最后一道蒙的是B还是D都不记得了。
程亦杨应付了两句,突然灵光一闪:“姥姥姥爷,我明天去岭县看你们吧。”
程亦杨当即退了去泰安的票,买了第二天去岭县的。
高铁票已经售完了,飞机要转机,而且贵得离谱,只买到一张直达岭县的火车票。
此刻,在火车上颠簸了七个小时的程亦杨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个小时后,程亦杨拖着个大行李箱出站。箱子里一半是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另一半是夏莹带给程亦杨姥姥姥爷的东西。
夏莹原话是这么说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还省了邮费。”
一出站,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驱散了一路的疲惫与烦躁。程亦杨拿出手机瞅了一眼,二十二度,适合人类生存的温度。
瑜城作为典型的南方城市,冬天不太冷,夏天像蒸笼,程亦杨从小深受这座城市毒害,一到夏天缩屋里不出门,养出了一身空调病。
而岭县,一个叫它十八线小县城都属高攀的北方小地方,地处中温带,小江横贯,群山环绕,也没有热岛效应,除了经济不发达,其余都好。
夏国山开着他的两座新能源电动小汽车来接外孙,一见面先拍了拍程亦杨肩膀,“龟孙,又长高了。”
爷孙俩上次见面还是去年暑假——高三寒假的时候学校只放了五天假。
“你姥做了你最爱吃的话梅排骨,还炖了鸡汤,烙了葱油饼……”夏国山慢慢悠悠开着车,细数今晚的晚饭。
夏家在离县城十万八千里的小镇上,镇子就叫“岭镇”,跟着县城取的名。前靠山后靠山,还有数条抬腿就能跨过去的小溪流。
镇子方圆五公里,出了五公里就是成片的田地。西瓜、芹菜、西葫芦、菜花,还有被塑料大棚遮着看不到的蔬菜水果。
说到菜花的时候程亦杨保持了三秒沉默,夏国山指给他看的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种学名花椰菜的物种,瑜城那边称花菜。
县城不大,小镇也不大,二十分钟左右就开到了院子门口。
下了车,程亦杨拖出自己的大行李箱,向四周张望。一年多没回来,变化似乎并不大。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十几米远处站着一个人,侧着身。那人身量高挑,随风飘动的衣服遮不住衣服下过分孱弱的事实。白到几乎有些透明的肤色,却有着墨一般的眉眼。他站在那儿,远山苍穹都成了点缀。
他过分清冷的神情与周遭繁盛的草木似乎并不相宜。这是程亦杨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他看起来和自己是同龄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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