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下城区人，偷溜进一艘中型客船底部的货仓。
为了遮掩她异常突出的容貌，也为了不让自己格格不入，她在遇到人之前，用地上的泥将脸上、身上和衣服弄脏。
这很简单，泥是从随便一块地上挖的，衣服则是趁乱从焚化场的一具无名尸体身上扒的。
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下城区的流浪者，身上穿的灰色袍子破了几个没有修补的破洞不说，还有许多不知道怎么沾到的脏污。
莉莉安抹泥的时候几乎不用怎么管衣服的事，往上摸两把泥纯粹是为了让它更加融洽地融入脸和身体。
毕竟如果你不能在衣服一点都不沾到泥的情况下，身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泥。
经过一番伪装，她白皙的皮肤掩藏在泥灰之下，只留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掩饰。
她的眼睛不再是从前那水下温润黑石的模样，看着人哪怕不说话都显得脉脉含情。
现在她两只瞳孔化作铁锈般的暗红色，里面的情绪如同死水一般，没人能通过眼睛看出她从前的样子来。
船舱底下很挤，堆满了货物，她们躲的地方可能放了许多燃料，空气里弥漫着不太好闻的味道，加上各人身上有差异但同样难闻的体味，任何一个嗅觉正常的人闻到这里的味道都会变了脸色。
莉莉丝毫无动摇地双手抱膝，垂着头面无表情地注视木地板，尽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小所占面积，就像其她人所做的一样。
大家都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交流也没有，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好像要开口说什么，被身边不知道是妈妈还是姐姐的女性捂着嘴制止了，一时间这片空间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而呼吸声，在能听见船板上各种各样的人跑来走去的声音、说话声以及船底船只破开水的声音的包围下，几乎不可能被人察觉到。
或许是运气好，也可能是燃料充足，快到目的地了，都没有人想着来舱底检查一下。
就在所有人心怀希望，以为能够顺利偷渡到中城区，在那里安身下去时，上面渐渐往下走的脚步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从船板上下来的人脚步极为悠闲，随着距离的靠近，能听见钥匙甩动的哗啦声以及对方正在哼着曲调轻快的歌声。
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默默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而莉莉安则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眼睛，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歌声和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传来钥匙插入锁孔拧动的声音。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抽泣了一声。
木门豁然打开，站在门口的人有一头深蓝的头发和脏灰色的眼睛，她的眼睛瞪圆了，手抬起来捂住嘴，好似在惊讶放燃料的船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进了这么多人。
接着，来人就暴露了恶劣的本性，将挡嘴的手发放下来，伸着指头一个个点数起惊恐抬眼看她的人来，“一、二、三、四……哎呀呀，没想到我们的船居然进了这么多老鼠，要是叫船上的客人们知道可就糟糕了。”
她一手撑下巴，一手扶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在数十双眼睛里装作思考的样子。
片刻后，她仿佛想通什么一般一手握拳锤击另一只手的手掌。
“老鼠这种东西多了惹人讨厌，但是只有几只的话，这么大的船，恐怕也没几个人在意的吧。”
“哎呀呀，不知道那几只幸运的小老鼠可以和尊贵的客人们一起到达终点呢？”她笑眯眯地弯起眼睛，看了一圈船舱里的人。
狭小空间里，气氛奇怪地变化了，人群里最为高壮的女人一咬牙，站了起来，“大家别被这家伙骗了，她只有一个人，只要我们团结起来——”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深蓝像闪电一样的光，针一般穿过高壮女人的喉咙，女人的声音停下，她一手捂住喉咙，一手指向门口深蓝发女人，“魔……”
“啧。”深蓝发女人看起来有点阴晴不定的样子，“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躲着，得到指令就自相残杀给人取乐就行了，学人说话不觉得有点太恶心了吗？”
躲在人群中的莉莉安瞳孔一缩，抬起一些的手放下了，她本来待的就是角落，趁所有人不注意，又往更深处藏了进去，直到高高的煤堆和油桶遮去她的身形。
深蓝发女人发表完感言，见船舱里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甚至因为恐慌而缩得离她更远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啊啊，老鼠果然听不懂人说话是吗？但我也不想给一群老鼠解释游戏规则啊，本来要放过几只老鼠就已经有够不爽的了，肮脏的东西就该下地狱才对。”
“这样吧。”她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眼珠一转，咧开嘴角露出灿烂到有点狰狞的笑容，“你们不愿选，那我替你们选好了。”
“每六十个眨眼里，如果你们中间没有少人，那么我就随机挑一只小老鼠，让她能幸运地享受我的能力而死，怎么样？是不是个好主意？”
没有人回答，有人的牙齿发出咯咯的颤动声。
深蓝发女人骤然收起笑容，右手抬起至与耳朵齐平的位置。
“那么，我宣布，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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