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屏园之后,副驾上的人反而安静下来了。郁丛不适应地转头瞥了一眼,梁矜言正安静看路,很难得没处理工作。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男人的眼神逮了个正着:“看路。”
他回头看路,不服气地小声反驳:“看着呢……你怎么不说话?”
梁矜言忽然问:“你自我评估一下驾驶水平,我再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和你谈话。”
郁丛已经分不出这人是在阴阳怪气,还是逗他了,总之说得挺不像人话的。
“不谈拉倒,显得谁喜欢跟你说话一样。”
他甩下一句话就不开口了,旁边梁矜言也没接茬,甚至没笑。
好像不太对劲,按照惯例,梁矜言这人不笑的时候,就是心情差到装也不想装了。
不至于吧,他就轻飘飘抱怨一句,也能把人惹到?
郁丛没办法正大光明转头查看情况,只能用余光尽量瞄着,但也只看见岿然不动的人影。他心里嘀咕着梁矜言什么时候如此玻璃心,鼓起勇气转头,就再一次撞进陷阱——
梁矜言一直看着他。
又是那种观察小动物的眼神,眼中没有半点不悦,只是专注而已。
郁丛飞快挪开视线,却被梁矜言抓着不放,故意问:“怎么连生气都只气一半?担心我不高兴,所以就不生气了?”
他脑子乱乱的,刚才在家里经历的那些事还没散去,这会儿又被梁矜言问话,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像绕口令一样。
从郁家脱身不久,自我防御机制还没卸下,郁丛下意识拒绝坦露内心想法,所以郁丛只简短回答了三个字——
“听不懂。”
这答案在梁矜言预料之外,明显就是小孩耍赖。他原本想跟郁丛谈一下关于今天的事情,但小孩拒不配合。
但也是好事,在郁家的时候出了那种事也没见郁丛发脾气,和他在一起倒是有点脾气了。
孺子可教。
郁丛没等到梁矜言的下文,以为自己赖过了,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说话,专心开车回了云庭。
但停进车库之后,他一个弹射抢在梁矜言之前下了车,争分夺秒往里面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之后更是仿佛被鬼追着,加快了脚步,心里还一边默念着不要找他聊天。
然而刚踏上二楼走廊,一旁的电梯门就正巧打开了。
郁丛再次和梁矜言打了照面,他像被捉住的贼,而梁矜言气定神闲得像来找走丢的狗,连电梯都没出,抬腕瞄了一眼表。
“十分钟时间,收拾好下来找我。”
话音落下,电梯门就十分配合地缓缓合上,根本不给郁丛抗议的机会。他只能看见梁矜言的身影逐渐被遮挡住,而金属门上自己的倒影愈发完整。
两秒钟后,电梯向下,郁丛和倒影里一脸认命的倒霉蛋对视上。安静站了片刻,他叹着气揉了揉自己的脸,转身走进房间。
算了,谁让他已经签了卖身契,给人当狗呢?
郁丛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下楼去找人。本以为梁矜言会在起居室等他,转了一圈,才发现人在厨房,又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玩厨房杀手的过家家戏码。
他一下子慌了,脱口而出:“我又没犯错!你怎么又要害我?!”
梁矜言今天在西厨忙活,抬头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放心,只是煎牛排,只放了该放的调味料。”
郁丛将信将疑,凑过去隔着岛台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梁矜言没有自由发挥才松了口气。
之后才注意到煎锅里飘来的香气,肚子瞬间咕噜叫了两声。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你应该也饿了吧?”
梁矜言这次头也不抬:“不然呢,难道这两块牛排都是你的?”
郁丛:“……”
这也要怼他!小气死了!
他又鼓起勇气说:“牛排我吃不饱,我现在饿得能追着牛啃。”
梁矜言给了他一个“怎么不去啃”的眼神,在他生气之前开口道:“厨房你也可以用,冰箱里有你喜欢的食材。”
厨房安静了几秒,只能听见锅里滋滋的响声。
郁丛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站好,也不开口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不会做菜,比起梁矜言这种厨房杀手,他连杀菜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老老实实吃现成的吧。
他回餐厅等着,没多久梁矜言端着两个餐盘出来,却都放在他面前。
郁丛愣了愣:“都给我?”
梁矜言“嗯”了一声:“以免你去啃牛,虐杀动物是不对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拯救了一个濒临失足的人和一只人口脱险的牛。”郁丛无语道,“那你吃什么?”
“小狗不用在意主人吃什么,吃完洗碗。”
梁矜言留下这句话,就功成身退。
郁丛一听,梁矜言似乎没有要找他聊天的意思,顿时放心下来,也大度地不去计较小狗和主人这类词汇了。
他拿起刀叉正准备开吃,却听见梁矜言的声音悠悠传过来:“吃完过来找我。”
郁丛瞬间耷拉下来,面前的牛排也不香了。
他都已经能猜到梁矜言要和他聊什么,无非就是今天晚上在郁家发生的那些事。一些荒唐却真实的,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那些事,很不足为外人道,但说起来也不会让人心情愉快。
郁丛能够答应给梁矜言当狗,但依然不想在外人面前剖开自己的家庭背景,挺冒昧的。
当狗是面子问题,但心理咨询就是私人领域了。
郁丛怀着复杂的心情吃完牛排,味道中规中矩,但能无负担下咽,只不过他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拖了好久,才结束这一顿晚餐,关上洗碗机的门,步伐沉重往起居室走。
梁矜言已经又坐在沙发上办公了,即使没吃晚饭,看起来也一副钢铁般的身躯,仿佛不需要食物与睡眠此等人类凡物。
电视已经提前为他打开,依然是纪录片频道,这次正好在放森林相关。一片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给他留的那侧沙发上,还摆了一台掌上游戏机和几个卡带,看样子是新的。
郁丛不解地看了看,就听见梁矜言开口:“来了就坐好,还是和上次一样。”
他犹豫着问:“游戏机给我的?你不是不让我打游戏吗?”
“只是让你合理安排时间。”
梁矜言终于抬头,还处于工作状态,所以表情比平时严肃一些,看着他道:“现在,坐好。”
郁丛低低“哦”了一声,有点弄不清楚梁矜言是在迷惑敌人,还是温水煮青蛙。该不会把他养废之后,又一脚踢他出去,让他变成一个好吃懒做的废物吧?
这会带来什么乐趣吗?
他试着像上次一样,放松窝进沙发里,抄起抱枕搂在怀里之后就捣鼓起了游戏机。
玩着玩着,郁丛又一次忘了周遭环境,也忘了时间,甚至忘了害怕梁矜言找他聊天。
直到他被梁矜言接电话的声音拉回注意力。
循声看去,男人正好推开了连接室外花园的门,似乎不想打扰他。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就那么随意放在桌上,丝毫不避讳他。
郁丛好歹也是专业学生,忍不住好奇心,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发现是一份英文合同,上面还有梁矜言言简意赅的批注痕迹。
他收回视线,没有过多探究。
但此刻他才意识到梁矜言是个大忙人,那么多公司和资产要管理,竟然还能抽出时间跟他扮演主人和狗的游戏。
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郁丛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并不清楚梁矜言的身世和成长轨迹。梁家在晋市很低调,他以前没怎么听父母和他哥提起过梁家,更不知道梁矜言有无兄弟姐妹。
梁矜言在圈子里也是很神秘的一个人,所有人都不清楚此人的习惯、爱好,甚至连背景都众说纷纭。
他比梁矜言小了十岁,更加不清楚此人在圈子内的风评。
唯一能确定的信息还是系统给他的——梁矜言是本世界最难攻略的一个人。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但郁丛隐隐觉得这句表述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寻常的预感,很像今天下午在教室里,魏诗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令他感到不安。
梁矜言讲完电话回到室内,看见的就是郁丛一副苦恼出神的模样。
他打趣问:“又饿了吗?”
郁丛猛地回神:“你说什么?”
梁矜言见状语气也正经了一些:“九点钟,该擦药了。”
郁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出院之后就把开的药抛在脑后,不仅是吃的药,还有据说能很快淡化淤痕的药膏,他更是完全没用过。
非要纠结原因,可能是他不太想去碰脖子那一圈。
梁矜言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弹,自然而然走过来,收走了游戏机,抬脚朝外走去。
“乖孩子在这个点应该准备上床睡觉了,上楼,擦药。”
郁丛缓缓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是吧现在才九点!我都一两点才睡的!这个点酒吧都还坐不满呢,睡什么睡啊!”
“今天嗓子恢复不错,没那么哑了。”梁矜言头也不回,“两分钟内回房间,否则我明天出差。”
奸诈的老男人……
郁丛反抗无效,只能腹诽。
他发现梁矜言严厉起来比他哥独裁多了。郁应乔是那种板着脸教育人的类型,但没什么杀伤力。但梁矜言虽然面上带笑语气温柔,却完全不容违背。
真的是很恐怖的一个人啊……
他愤愤起身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梁矜言礼貌地守在门外,等他自己开门。郁丛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男人注视下自己打开了房间,颇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事实证明郁丛的预感还挺准的,他刚走进去,就听见房门在身后合上。
梁矜言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很程序化地拍了两下他的脑袋。就像在挑西瓜,或者采蘑菇之前拍散孢子。
郁丛感觉自己头顶都冒出了一个问号。
随后梁矜言温声开口:“好了,现在把你的药拿出来,我知道你从来没擦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