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的车就停在酒店正对面，这次靳瑶没有再认错，毕竟阿斯顿马丁的车标十分显眼。
她对车实在没什么研究，之所以对车标印象深刻还是源于她读本科隔壁寝室的女孩子。
对方在大一时通过当时还很流行的匿名聊天软件交往到一个富二代男朋友，并在大三大家都忙着考研考公的时候领了结婚证，大四毕业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一起参加的。
靳瑶有加她的微信，经常能看到她发一些定位在世界各地游玩的朋友圈，生活得十分惬意。
每次那辆V8 Vantage停在寝室楼下，女生总会精心打扮施施然坐上乘车而去，而每当遇到，她的室友就会扯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某人的散财童子又来了。”
靳瑶无法评价这种选择的好坏，她只知道自己没办法接受在家相夫教子的模式。
副驾驶靠近车道，江朔立在车门旁，等到靳瑶上车绕回驾驶座。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丝质衬衫，脊背薄挺，袖子挽到小臂的一半，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时，胳膊上的青筋凸显。
“想吃什么。”他开口，声音如同大提琴弦被拨动时的低沉醇厚。
“随便吃点吧，不是很饿。”靳瑶收回微侧的视线，转而看向前方的路况。
江朔没开多远，就近停在了马路旁边的停车道。
靳瑶下车时环顾四周，有些迷茫地问：“吃什么？”
江朔轻抬下颌，示意她往旁边看，“吃这个。”
靳瑶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随后目光顿住。
那是一家不算太起眼的大排档，生意倒是不错，门口摆放的折叠桌几乎座无虚席，服务员忙碌地穿梭其中，师傅在门口熟练上下颠勺，铁锅在猛火下爆炒着食物，香气随着微风扩散到四面八方。
看到靳瑶有些复杂的表情，他问她：“不喜欢？”
靳瑶摇摇头，意有所指地说：“不是……你开这辆车来吃大排档，会不会有点太高调了。”
因为她说随便吃点，所以就来了大排档？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自从从车上下来，靳瑶就察觉到被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来回梭巡着，有的也许并不带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探视，她依旧有些不自在。
“不用在意他们。”
江朔带着她到了角落的一处空桌子，这里刚被打扫干净，离聚集的人群也远。
下午和孙宇浩吃得比较早，如今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靳瑶还真生出几分饿的感觉。
她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两斤蒜香小龙虾，服务员接过菜单，很快拿到后厨忙碌去了。
大概因为小龙侠是招牌，老板货备得足，没等太久，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小龙虾就被端了上来，上面撒了一层厚厚的蒜末，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靳瑶戴好手套，从上面拿一只，先是掐掉虾头，然后是抽虾线，剥虾壳，她的动作很慢，也很小心，时刻注意着不让小龙虾的汁水喷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吃到的这只虾肉有点咸，她低头喝了口橙汁，锁骨中央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移动，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像是盛满眼泪的湖泊，江朔的目光在上面短暂停留了几秒，随后离开。
中途她接了个电话，是同组的秦天问她招商方案有没有拿给赵雪审核。
“已经发过去了，sherry说没问题。”靳瑶让他安心，等明天上班再核对具体细节。
“那就好。”秦天长舒一口气，来来回回改了这么多次，要是再不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改进了。
这通电话打得时间有些长，一阵微风刮过，卷起靳瑶脱在桌子上的塑料手套，一直吹到路边。
紧接着，靳瑶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环卫工人眼疾手快地扫进了垃圾桶。
她正要举手示意服务员再送来双手套，面前的盘子多出了几只剥好的虾，是江朔给她的。
“谢……谢。”靳瑶握紧手中的手机，憋出两个字。
江朔微微颌首，神色淡淡，好像只是在做一件顺手的事情。
“什么？”秦天在电话那头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没什么。”靳瑶又和秦天聊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同事？”江朔抬眼看向她，随意问道。
“嗯，问一些工作上的事。”靳瑶触及他的目光，下意识移开看向别处。
几年未见，他更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比少年的他更加不动声色。
当他收敛起周遭气质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不易接近，靳瑶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他。
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定默契，都对当年的那一段短暂的青涩恋爱闭口不提。
他们不属于和平分手的那一类，但也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宋浩然有一次在江朔回国时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聚聚，语气小心翼翼的。
“大家都是同学，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联系联系也没什么坏处。”
靳瑶咬唇，问了句，“他知道吗？”
宋浩然立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和他说，不过你要是来他肯定愿意。”
他语气笃定，提前预判了江朔的行为。
后来，靳瑶还是婉拒，也并非是故意不去，她当时人还在云京兼职，也确实抽不出时间，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朔。
宋浩然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以后还有机会。
后来，她再得知江朔的近况，是宋浩然在她研一那年发了条动态，照片下方定位显示在洛杉矶。
地点应该是家咖啡馆，宋浩然坐在高脚凳上，贴近镜头满脸笑容地比了个耶，身后，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男生正神色专注地对着电脑敲击键盘。
男生在照片里只露出个侧脸，轮廓干净冷冽，黑色发梢散落在额前，背脊挺直，夕阳撒在他身上，连光影都偏爱他，描绘出青年俊朗的侧影。
靳瑶没有点赞，只是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划了过去。
她沉浸在过去的思绪里，直到对面的男人清嗓，她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什么？”
江朔对她走神的行为没有深究，而是又把话重复了遍，“那个酒店生意一般，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住到找到房子为止。”
靳瑶：……？
还有这样的吗。
酒店生意应该没他说得这么差，刚才出门的时候她还听见前台用歉意的声音和想来办理去住的客人说没有房间了，靳瑶觉得自己一个人住那样的房型也有些浪费，如果不是江朔已经付了钱，她应该会改成单人间，够住就行。
于是她摇摇头，“不用了，今天下午一直在看房，有一个差不多的，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应该就选那了。”
江朔闻言敛目：“我看罗玉涵发了一条朋友圈，应该是在替你找？”
靳瑶点头：“对，我和她说了那件事，她就说要帮我一起找。”
正说着，桌边多出一道人影。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走到桌旁，指了指手里的摄像机。
“我是做自媒体的，有一个专门采访情侣快问快答的栏目，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
靳瑶下意识看向江朔，脸颊有些发热，正要澄清两个人的关系，被对面的人提前出声打断。
“不好意思，没有兴趣。”江朔直截了当地拒绝。
听到江朔的回答，男生有些意料之中，但仍然不想放弃，想要继续争取。
“几分钟的时间，不会耽误太久的，就当做是助人为乐可以吗？不愿意的话后期还可以打码。”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朔掀起眼皮，看向男生，目光隐隐有些不悦。
男生被盯得有些心虚，把摄像机别在身后，一边后退一边说：“那抱歉，打扰你们了。”
随着男生的离开，靳瑶还在在意江朔刚在说的话。
他没有对男生口中情侣关系进行否认，是不想解释太多，还是……
靳瑶心旌一动，紧接着想到上次李晓薇和她说的，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那个混血儿女生。
会是他的女朋友吗？
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问。
说分手的是她，关心前男友感情状况的还是她，这么问应该会很奇怪。
不远处，邻近的两桌客人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另一边则是一对年轻情侣，双方正在喋喋不休地激烈辩驳，引发一阵骚动。
吵闹声越发大了，不少正在吃饭喝酒的食客纷纷看向吵闹来源的地方，当作当下聊天的谈资。
江朔没有看热闹的兴致，他兀自低头剥着虾，动作慢条斯理，像在处理什么高级料理。
争执愈演愈烈，夹杂着女人的惊叫和小孩的哭喊，有桌子倒塌和碗碟落地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啤酒瓶从空中飞过来，直直冲着江朔的方向，靳瑶刚好抬头瞥见，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下意识起身想去挡，却没想到她误判了方向，误打正着地正对着飞来的啤酒瓶。
“嘭”的一声，额头被敦实的玻璃瓶砸中，一股猛烈的钝痛刺向大脑，她短暂地丧失思考能力。
大脑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失去意识前，靳瑶恍惚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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