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过后,宋柏上教室是要拿自己忘记带下去训练的水瓶,空荡荡的教室一片安静,绿色窗帘被风带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垒高的课本后有人趴在桌上睡觉。
四面开窗通风的教室有些闷热,宋柏放轻动作拿出自己遗忘在抽屉里的东西,他鬼使神差停住了脚步,站定在林淮之桌前。
没了平日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笨重黑框眼镜,林淮之柔和的面庞在光线下安详平和,头上翘起的几撮呆毛被风吹得四处摇晃。
宋柏觉得他似乎听到了林淮之轻缓的呼吸声。
傍晚校园广播音乐声响起,熟睡的人眼皮子动了动,宋柏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往门外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心里只想着偷看的事情别被人家抓包了。
他从三楼不带喘息跑下了一楼,站在教学楼下的花圃前还喝了几口水舒缓紧张。
砰砰砰——
宋柏一时分不清是自己跑得太快所以自己才听到了无比清晰的心跳声,又或是其他原因。
“欢迎大家收听由校园之声每周五为您带来的非常点播,我是主播……”
“莎士比亚曾说,‘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美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它会吞噬珍世稀宝,天生丽质,没有什么能逃过它横扫的镰刀。’今日我们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
校园广播遍布校园的每个角落,宋柏回到田径场后才把那胡作乱为的心平静下来。
他又喝了几口水。
林淮之安静的睡颜像他老家里养的那只小奶猫,日光大好的时候在树荫底下仰躺露出软乎乎的肚皮眯眼睡觉,看起来乖巧听话,但要是随便挑根野草挠挠奶猫的耳朵,它会浑身一激灵跃起冲你露出没有威胁力的表情。
“噗呲。”
“柏哥,笑什么呢?”
郑玉韬食指甩着饭卡走到阶梯边上,“你的饭卡,打好的饭在二楼老地方。”
“谢了。”宋柏接住前者朝自己扔来的饭卡,只道了谢。
“准备放国庆了,你什么安排。”
“还能有什么安排,当然是回家,我奶在家等着我回去。”
郑玉韬对宋柏的回答并不感到吃惊,只说:“咱一起回去吧,我去你家坐坐,搁晚饭的时候你就把我送回去。”
初中在县里读书,郑玉韬就总和宋柏这样,因为郑玉韬家在隔壁村,宋柏开着小电驴十分钟就能把人送到家。
“你小子算盘打的挺响。”
“嗐!谬赞了谬赞了。”郑玉韬摆摆手,“走了,我得去教室刷抖了。”
晚自习前他们都会偷偷在教室用白板刷视频,劳逸结合嘛,学习也是需要适当的松弛感。
“滚吧。”宋柏朝他挥手,后背却被人突袭一拳。
“滚毛线,你去田径场滚吧。”
郑玉韬说完人就笑着往上跑,轻快的声音融在晚风中,“走了!”
宋柏无奈摇头,等他上教室郑玉韬就死定了。
艺体楼离球场并不远,三楼的二号琴房传出悠扬动听的钢琴曲,倘若坐在这里不关上窗还能听到北区篮球场传来的明亮哨声。
琴房每周五至周日会在规定时间内向所有学生开放,周一至周四则需要向老师打申请。当然要是音乐社成员,向社内管理人员打报告就可以拿钥匙来开门了。
林淮之被广播吵醒后就到了琴房。
他的指腹在黑白琴键上摩挲,记忆中的旋律在指尖翻涌而出,弹奏的每一个音符恍若融入血脉般深刻。
一曲毕,清脆响亮的掌声在门边响起,林淮之视线移向后方,扎着马尾的女生正扬起笑容看他。
“林淮之同学,弹的不错啊!”
林淮之对女生有着浅浅的印象,貌似是和自己同班的同学,“谢谢。”
“你是要用琴房吗?”他又问。
女生摇了摇头,“只是还体育器材刚好路过,我不会弹钢琴。”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林淮之也不动,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我就不打扰林同学了。”
话音刚落,女生脚下生风离开了琴房,林淮之哽在喉咙里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林淮之就如林正元想的那样,性格有些内向,因为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加上体弱多病,他很少有和同学深入交流的机会。
小学和初中一直是走读的他每日就是教室和家两点一线,偶尔还会去几趟医院做检查或拿药。
上了高中,林氏夫妇由于工作上有调动,只能让林淮之先转回户籍地的市高中读书。
林淮之是独生子,又是家里这辈排行最末的老幺,被家里看得很紧,所以最初林家上下并没有人赞同他住校,生怕他在住宿其间发生意外又或者发了病找不到人帮忙。
他现阶段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是学习和弹钢琴。
以及不给家里人惹麻烦。
他和宋柏不一样,后者总能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这才刚开学不久,林淮之就发现宋柏能完完全全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了,课间也总有人跑来和宋柏开玩笑。
也有人来找他,不过都是捧着书问完问题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
林淮之能感受出来两种情况的不同,来找自己的人明显安静许多,有几个还带着想问些其他事情却又不敢问的眼神。
窗外的绿色香樟随风飘摇,校园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尾声,婉转动听的女声为最后的内容做总结。
“……你总以为机会无限,所以从不珍惜眼前和当下,殊不知时光洪流总能将我们每个人卷向各地。而那时,你又是会否后悔自己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珍惜一切来之不易的机会呢?希望我们所有人能够把握好当下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毕竟再见是一个很难得的词。感谢各位的聆听,祝大家在这一周里能有个好心情,我们下周再见!”
广播结束音乐很短促,林淮之在音乐结束前离开了琴房。
艺体楼斜前方的旧小平房有攀墙而上的三角梅开的正艳,阳光轻酌落在花的枝头,一侧的菩提树枝叶繁茂,树皮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布满了百年来的岁月痕迹。
林淮之望向篮球场,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似乎带着青春肆意的自由。
国庆临近,放假前的一个晚上会有广播为全体即将放假的学生播报安全注意事项,并安排各班班长到大办公室领取致家长的一封信。
林正元作为年级领导,在统一全校广播之后又单独开了年级频道。
“同学们晚上好,鉴于教学安排,高一年级将会在国庆收假回来进行第一次月考摸底,希望大家在假期和家人共享建国之乐的同时不要荒废了学业……”
充满威严的声音透过教室右上角的广播器传出来,惹得所有人哀声遍地。
“不是,放七天假回来给我说要月考,年级领导你们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我真服了,谁家好人国庆收假回来考试。”
“有病啊,就学了几章书考考考,考个球,一个知识点盘包浆的考是吧?”
……
即将放假的喜悦被收假回来要考试这个噩耗所冲淡。
所谓风水轮流转,前两天他们还在说着高二怎么放假前还要考试,这下轮到他们就是收假后脑袋空空去考了。
宋柏趴在课桌上叫苦不迭,“又考!?我能不能在考物化的时候请假啊,那些题真写不了一点。”
郑玉韬乜斜他一眼说:“柏哥,也许假期你可以找找你的上铺恶补物化。”
“我没加他q。”宋柏说。
“这有什么,回去好友申请一发不就行了,淮之脾气挺好的,我们加他他都是秒同意。”
宿舍群里八个人,有六个人都跑去加了林淮之。没什么其他目的,就是和年级主任侄子打好关系说不定能在以后犯错的时候减点罚。
人嘛,总要未雨绸缪。
翌日中午,宋柏在火车上给空白头像发起了好友验证,忽然他感到肩周一重。
身旁的郑玉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大张着嘴巴呼吸入眠后摇摇晃晃几秒终于倒在他的肩上。
宋柏嫌弃地将人的头往另一边推,没成想郑玉韬被推了没醒过来,紧接着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哐——
靠窗坐的人因为惯性撞了车厢内壁,整个人瞬间清醒捂着头痛呼,“是真痛啊。”
尔后郑玉韬又问:“这到哪了?”
宋柏拍了拍被人压皱的衣服,“还有两个小时才到。”
得到这番回答的郑玉韬立马挨着车厢内壁闭上双眼,嘴里还念叨着,“还可以睡两个小时……”
车窗外的绿景不断往后倒退,入目的是大片充满盎然生机的甘蔗地,宋柏时不时低头看了眼手机,依旧没见对方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请。
他嘴角一撇,随即摇了摇头。
什么秒同意……
倒也不是林淮之故意的,此时的林淮之被奶奶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林奶奶教了一辈子的书,身上总萦绕着些若有若无的书卷气,即便到了戴上老花眼镜的年纪,也不难看出她那饱经岁月洗礼的面容从前是多么令人感到惊艳。
绰有风姿,端庄娴静,岁月从不亏待了这位美人。
他抓住老人的手,语气温柔体贴,“奶奶,我在学校好着呢,没事。”
林奶奶长舒一口气,慈祥的目光停留在自家孙子的身上,“淮淮好就行了,好就行了。”
从小就经常往医院跑的孩子,林奶奶每回见到乖巧懂事的林淮之都心疼不已。
在这个活泼好动的年纪里,林淮之生活中全是数不清的医院检查和报告单。
“我们淮淮在新学校里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唷?”老人把他牵到了树底下问道。
林淮之回的很快,“有的,奶奶。”
“哦?”林纾鲜少见到林淮之如此干脆的模样,也是替孙子感到开心,“淮淮一定要和人家好好相处哩,好朋友要常常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奶奶。”林淮之粲然一笑,“一定会常常放在心上的。”
月桂的层层绿叶遮挡住倾洒而下的阳光,花絮密繁,香味甜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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