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讲这种话我就生气了。”赵一宁思忖了半天该怎么回复，对方没有提要求，拒绝的话似乎说不通。
许行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着窗外说：“外边天气真好啊，医生让我多出去转转好得快。”
“去吧。”
“……你带我去。”
“笔记上红笔标的是重点，蓝笔标的是易错点，卷子你记得掐时间做……”
“求求你了，带我出去转转吧，我都要憋死在这病房里了。”
“好，”赵一宁看着他微弯着腰，讨好的表情没能狠下心拒绝，再怎么说对方好歹是个伤员，“但是你不要再说——‘死’字了。”
许行远连连点头，赵一宁刚要问他瘸着腿怎么个转法，就看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轮椅来。赵一宁在许行远的指导下顺利打开了轮椅，试了试发现许行远坐上之后推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我想吃芒果干。”
赵一宁看着许行远仰望着她露出的灿烂笑脸，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了弟弟，这家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吧，无奈走到桌上旁从零食堆里扒出来了芒果干递给他。
“还想吃开心果——补补脑子。”
赵一宁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去找了开心果。
腿上放了一小堆零食，一脸满足地喝着酸奶的许行远终于被赵一宁推着出了住院楼。沿着湖边的林荫道往前走，刮在脸上的风一阵热一阵又微凉，空气里还有不知名的花香，大脑屏蔽掉了许行远唧唧哇哇不停的声音之后，赵一宁不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许行远把手伸到赵一宁面前晃晃，“这个糖好吃！”然后捏着一块半褪了包装纸的糖举到赵一宁嘴边。
赵一宁伸手接过，把糖放进嘴里之后不由得皱起眉，那是一颗巨酸的糖果，看着许行远笑得抖动的肩头，强忍住了敲他脑袋的冲动。
赵一宁看了看附近没有垃圾桶，于是顺手把糖纸放进裤子口袋里，手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才想起来差点忘了正事。
“这个还你。”赵一宁把手机放在许行远的零食堆里。
“干嘛啊，哪有把收到的礼物退给人的道理！”
“你赚钱了吗，花爸妈的钱买礼物送人又是什么道理？”
“嘿，如果我说这是我自己赚的钱呢。”许行远单手给轮椅转了个圈，面对着赵一宁说。
“我不信。”
“你居然不信我。”许行远撇了下嘴，“那我告诉你实话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你说。”
“钱嘛，的确是我自己赚的，只不过——”许行远压低嗓音说，“我是仿写了一幅我爷爷的字，偷偷盖了他的章。”
“啊？”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我爷爷老实交代了，还因为这陪他下了整整两天的棋，两天啊！”许行远一张脸挤出痛苦的表情，注意到赵一宁严肃的表情又补充说，“不过我这可不算骗人啊，我爷爷说了，我写的字有他老人家的八成神似，比市场上那些不入流的仿品强了多了，认了是他真迹也不丢人，姑且就容我这一回，嘿嘿。”
“你爷爷写字很厉害吗？”
“不然我这飘逸的笔法是哪儿继承的呢，他后来还骂我那幅字卖得太便宜了，扰乱市场哈哈。”
许行远开始讲起爷爷的事情，从八岁那年的一场大病开始……赵一宁没有听下去，只是盯着许行远的脸，不由得羡慕起来，怪不得他能在16岁的年纪还活得像个小孩子。
“……所以这手机你一定要收下，这也是我爷爷的意思。”
“啊，什么？”赵一宁回过神来，“我不要。”
许行远偏头想了片刻说：“好吧，既然这样的话，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同意把这个手机收回来自己用。”
怎么变成自己欠他的了，赵一宁腹诽，但也实在不想磨嘴皮了，“你先说什么忙。”
“小事一桩，”许行远略带得意地笑了，“我想躺草坪。”
“什么？”
“前边的草坪可以踩的，我想去那儿躺一会儿。”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赵一宁点点头，推着许行远朝前边的草坪走去。
“到了。手机你自己留着，以后也不要再送东西了，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就等在学校的时候问。”
许行远眨眨眼，“我单腿单脚自己躺不下去。”
赵一宁这才意识到许行远之前一直拄着的单拐并没带出来。
环视四周，这地方偏远得一个路人都没有，赵一宁深呼吸忍住了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人在一起，她的情绪起伏总是会格外剧烈。她把许行远的左手搭在自己肩上，搂住了他的腰，有点惊讶地发觉许行远腰上的肌肉轮廓都能清楚地摸出来。许行远身子倾在赵一宁身上，却依然保持着重心怕压到她，缓缓在草坪上坐定之后顺势躺了下来，从平躺的视角看着赵一宁有些严肃的脸，伸手虚摸了下她的头，然后讨好似地笑了。
“别生气了嘛，那个单拐硌得我肉疼，好不容易你来了，我就想试试你当我的拐杖是什么感觉，”许行远闭上了眼睛，“真好。”
赵一宁看着许行远一脸沉醉的表情更来气了，只想抬腿踹他一脚。
许行远偷偷睁开右眼看了看似乎还在生气的赵一宁，又试图翘起二郎腿未果，索性吹了声口哨说：“躺着真舒服呀，哎呀真是没白折腾。”
赵一宁被气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赌气似的也躺倒在了草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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