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讨桂花

八月里,暑气逐渐消散,早桂已经挂满枝头,御饮斋的桂花糕又开始售卖,避开暑热来往走商的客人逐渐增多,满意小馆的柜台上插着几枝淡雅的桂花,清淡的香气在大堂中幽荡。

桂花是房绣送来的,她家那株桂花是昭镜巷开得最早的一株,香气并不十分馥郁,清清淡淡笼罩住巷子,便是闻不得重味的人也不觉冲鼻。桂花初开,房绣就剪了好几枝挨家挨户送,整个巷子的商铺都摆上了桂花。

满意小馆若是不忙时倒还有几分清雅,可人一多桂花的香气就被热闹的人声和浓郁的菜香给驱逐,半丝也闻不到。待人群散尽,花香又坚韧地散发,沉淀一夜后,第二日早晨大堂便又充盈着桂花的清香。

一连好几日,桂花香气都不曾断。

夏满瞧得稀奇,同在柜台前对账的毛萍冬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如此持久的桂花香气,往常只见被摘下后一两日就无香可嗅,这花倒不一般。”

毛萍冬也是才开始跟着夏满学记账,如今一一比对账簿难得分心,眉心都起了垄,心不在焉地随口一答:“是啊,要是娘在肯定要弄些制花露。”

她无心一说,夏满却悄然记在心间,想到婆婆制花露的手艺,他便起了去房绣家讨些桂花的心思。正巧此时没甚客人,她同毛萍冬说一声,随即带上挎着竹篮,带上一罐菌菇酱,脚步轻快地走去房家菜市。

房家菜市离满意小馆有些距离,隔了好几间铺子,谭家杂货铺就是其中之一。路上经过杂货铺,曲莺歌见到夏满拎着竹篮,起身走出铺子,好奇问:“夏老板出去呐?”

“哎,去菜市瞧瞧,买些东西。”

曲莺歌点点头,盯着夏满上下打量一番,惊奇道:“夏老板瞧着比年初多了些福气,脸蛋白里透红,气色真好。”

有福气是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在说夏满胖了些。他原本就有些瘦削,如今长胖一点倒是更显婀娜,连毛平秋都说他如今抱起来更趁手舒服。

“谁让我是开食铺的?不把自己养好人家可不敢来我这吃饭了。”夏满笑眯眯地应声。

“哈哈哈哈这倒是,原先有个饭馆,老板一家人都长得瘦条条,瞧着都不下饭,还是胖点好。”

曲莺歌其人外向爱说话,若是不打断他,他能拉着夏满说个没完,夏满赶紧说:“是啊,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去买东西回来准备晚食,先走了啊。”

离开杂货铺又往前行进数百步,房家菜市的简陋标牌出现在眼前。房家菜市开得时间早,鸡鸭蛋菜等能进嘴的东西都有,房绣接受后口碑愈来愈好,周边好几条街巷的人都会来这买东西。

菜市生意最好是在早上,这会儿里头空空如也,没有客人,房绣正和弟弟一道将菜搬进屋里去。

“绣姐儿。”

房绣回头,见是夏满脸上立刻就盈满笑,站直身走上前,“满哥儿怎么来啦?”

夏满往日在她家买过菜,一般是在早晨,这会儿不像是来买菜的样子,怕是有旁的事找她。等夏满说出来意,房绣大方应下,叮嘱弟弟把东西收拾好,便带着夏满穿过铺子来到后院。

房家院子同夏满食铺院子一般大,可因为没有牲口棚和灶屋连廊等,空间瞧着要大许多,一株半人粗的桂花树伫立在院落的西北角,亭亭玉立地跟着秋风轻轻摇曳,满树繁花晃动,偶尔飘落一两朵精致的桂花。

站在树下片刻,夏满头顶已经躺了三四朵桂花了。

树下,房绣特意放了几个大箩筐,围着桂花树摆上一圈,飘落的桂花已经将几个箩筐装了大半。

“我家的桂树年年开花都茂,今年尤其多,光是箩筐就已经收了好几次。”房绣问:“你来的算晚,已经有好几家都来装桂花了。”

房绣家的桂花品质好,御饮斋每年最早的一批桂花糕原料就是从她家收的,一箩筐能卖十文钱。除了御饮斋,还有其他糕点铺子也来她家收桂花,光是供给这些食铺,每年都能挣上二钱银子。

除了食铺,有些成衣铺子和脂膏铺子也会来买桂花,这些人买的少些,一筐便能用到明年桂子重开。

七七八八的算下来,满树桂花一年能给她家带来三钱银子的收益,倒也不可小觑。

夏满闻言有些懊恼,他倒是不知房家桂花是用来做买卖的,身上没带铜钱,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菌菇酱,“绣姐儿,我今日没带银钱,回头给你补上可好?”

房绣眼睛一横,嗔怪:“你我之间,还谈什么银钱?尽管拿便是,若是你送钱来我就不给你装了。”

夏满也没再客气,把菌菇酱放在院中桌子上,回头说:“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这菌菇酱你拿着吃,你也别还给我,若是不收我便不要桂花了。”

“谁跟你客气了?我就爱你家这口酱,才不客气呢。”房绣大大方方收下菌菇酱,问:“你是装这箩筐里的,还是要树上新鲜的?”

树上和箩筐里的桂花香气上无甚差别,只是箩筐里的埋的深些,下方被窝住的桂花多了些湿气,不如树上新鲜的出香——这都是严娟制脂膏时同他闲聊说的。

“树上新鲜的最好,我拎回家铺开晾着也不会坏了。”

“成,那你等会儿,我上去给你摇下来。”

夏满还没反应过来,房绣就回去拿了梯子,靠在树干上,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桂花树的枝丫上冲他笑。

“绣姐儿,你也太利落了。”夏满真心实意地夸赞,房绣爬树丝毫不扭捏,跟猴儿似的就窜了上去,夏满还有些羡慕,“我怕登梯子,不过我倒是能抓着树干往上攀一截儿。”

“那你比我厉害,我光着手可上不来。”房绣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伸手抱住夏满头顶的支丫,猛力摇动起来。

桂花“扑簌扑簌”地如雨般落下,很快就将夏满整个人淹没,头上身上都覆盖上一层黄白桂花,看着像个桂花精。因为没有准备,他手上的竹篮都没有抬起,落在竹篮里的还没有身上一半多,只浅浅铺了个底。

浓郁的香味让夏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房绣停下手上摇动树枝的动作,坐在树枝上哈哈大笑。

夏满微恼,喊了一声:“绣姐儿!”

“我错啦,一会儿给你吃我娘做的桂花酒酿米糕。”房绣见把人惹恼了,赶紧哄道。

“我要吃两块!”

“给你好几个两块!”房绣大声说,“你把竹篮放在地上,我来摇桂花。”

桂花大片大片地飘洒下来,晃晃荡荡跌进地上的竹篮,轻缓地、柔和地一层层铺上去,半刻钟后,树下已经堆起了一层桂花,换了好几个位置的竹篮总算装满,松松散散,并未压实。

“好了。”

房绣停下来,将散开的裙摆随意系紧,三两下又从树上爬下来,落地还未站稳,就迎来了夏满的“报复”。

“哎呀!”

房绣惊叫一声,迎面兜来一大捧桂花,洒得她满脸都是桂花的香气,长而卷翘的眼睫上也缀了一朵小小的桂花。

“你这小气鬼!”

夏满得意地笑,见房绣弯腰捧起地上的桂花要洒在自己身上,眼疾手快地拎起竹篮跑了出去,还不忘留下一句话:“米糕留着等我下回来吃!”

房绣无奈地站在原地,心里并不气恼,反倒有些高兴,脸上漾着少女般的笑意。

夏满快步离开房家菜市,出了门就放缓脚步,拎着一竹篮桂花大大咧咧地穿街过巷,路过杂货铺又被曲莺歌拦住谈了两句。

“哎哟,你去绣姐儿家买桂花啦?”曲莺歌凑上来鼻头轻轻翕动,“满身的香味儿,不晓得的还当你去桂花堆里打了个滚儿。”

夏满笑嘻嘻,说:“绣姐儿家桂花太香啦,站了一会儿就沾了香,冲鼻不?”

曲莺歌摇摇头,说:“她家桂花好着嘞,我做糕点都去她家讨,昨天还做了桂花甜酒,过两日我装些给你尝尝啊。”

“那就提前谢谢曲夫郎了。”

回家路上,夏满突觉身体有些不舒服,怀疑是方才跑急岔了气,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回去坐着歇歇就好。

等回到家坐了片刻,豆角都已经掰了一盆,身上的难受劲儿却丝毫没有缓和。

他叮嘱春哥儿将菜准备好,回房褪去外衣躺床上休息。本打算躺一会儿便起来准备晚食,可过了半个时辰,肚子却越来越难受,搅弄地五脏六腑都有些难受,夏满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无精打采。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正要掀起被子起床去瞧大夫,毛萍冬便推门进来了。

毛萍冬过来看看哥夫如何,手上端着一杯热茶,打开门就看见哥夫虚弱地倚靠在床上,正要挣扎着爬起来,他顿时大惊失色,“哥夫,你怎么了?”

夏满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牙关紧咬,面色苍白,便是起身的动作都耗费了不少体力,他不再强撑着起床,顺着毛萍冬扶他躺下的工作,低声说:“冬冬,我身上不爽利,你给我请个大夫来瞧瞧。”

毛萍冬把他塞进被窝,掖了掖被角,速度极快地冲出去,跑到铺子前直接将门关闭。随后又喊毛小山去木坊把毛平秋喊回来,叮嘱春哥儿进屋陪着夏满,自己则快步向外走,去医馆请大夫。

整个家因为夏满这突如其来的病陷入兵荒马乱,毛小山一双腿倒腾地飞快,路上人同他打招呼都没理;春哥儿着急地在床边来回踱步,时不时拿帕子擦干夏满额头的汗珠。

医馆离得近,毛萍冬粗喘着气说明来意,大夫赶紧让伙计拿上药箱来食铺。

此时毛平秋还没回来,春哥儿急的眼泪婆娑,夏满整个人愈发虚弱,冷汗都将被子浸湿了。

大夫见状心生警惕,赶紧落座把脉,片刻后,老大夫睁开眼,脸色一沉,眉头紧锁,斥道:“夏夫郎都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怎得还如此不小心?如今动了胎气,身子不稳呐。”

话音落在急匆匆赶回来的毛平秋耳朵里,如炸雷般在脑海里轰隆隆地响。

房间里的毛家人皆神情呆滞,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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