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到,娃娃叫,叼着芦菔哈哈笑~~~”这是蒲泉镇流行的俚语,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说起的,总之是这么流传了下来。
芦菔耐寒,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种上许多,想吃的时候就拔出来一根,炖着肉或者腌菜都好吃。镇上济世堂的大夫也说,冬日里多食用芦菔,抵病消灾,于是,芦菔就成了百姓家中必备的过冬菜。
天气开始冷了,大家也会腌制一些芦菔放在家中吃,不过一般人并不会腌太多,一来蒲泉镇冬日里能吃到绿叶菜,并不十分依赖腌芦菔,二来嘛,自然还是家中条件不丰,腌芦菔需要许多盐,哪个平头百姓能买到这么多的盐?
这会儿,盐的问题也困扰着严娟。
“满哥儿,咱们家这么些芦菔,那点盐够用么?”严娟将洗好的芦菔用框子搬到夏满身边,想到灶屋里那一罐盐,不禁有些忧心。
他们瑾朝相对前朝来讲盐价已经降低许多了,如今的政策是低价控量,也就是说,官盐按照人头供给盐,一家三口人,一年能买到一百五十两盐,按一两盐三十文的价格,一家三口一年最多可以买四两半的盐。
听起来似乎并不十分便宜,可比起前朝百文的天价盐,如今已经是值得百姓拍手称庆的低价了。
饶是如此,如今很多人家中一年连二两银子都不一定能挣到,因此大家都不会买那么多盐在家中,平日里做饭也是少油少盐,根本不舍得花这么多钱做腌菜。
毛家人往年花在买盐上的钱,连一两银子都不到,因此今年他们家买盐的控量还有许多,夏满便让毛平秋将能买的盐全都买回来了,盐罐子一下子就装满了,放在平常人家,那是几年都吃不完的量。
可瞅着这么多芦菔,严娟还是有些忧心,若是盐不够,这些被洗净的芦菔又不能久放,就怕届时浪费了去。
“娘您别担心,我腌芦菔的法子不需得这么些盐,那些盐肯定是够用了。”
夏满在做菜上的天赋体现在方方面面,掌勺也好,做腌菜也好,炮制干菜也好,只要是进嘴的东西,知道基本做法,就能自己举一反三开创出更好的味道。
夏家是不怎么做腌菜吃的,夏满第一次吃到腌芦菔是在村中一个寡居的阿奶家。那时候他见阿奶家中没有柴火了,自己从山上背了一担柴送到阿奶家中,阿奶高兴,给了他一小碗腌芦菔。
夏满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那甜甜辣辣的味道,之后便求到阿奶那,讨来做腌芦菔的法子,每年自己在家琢磨着腌上一小罐芦菔。
李舒是不爱吃这玩意儿的,她嫁到夏家来之前家中条件不好,冬日里整日吃芦菔干,对这干巴巴的菜有了心理阴影。可尝过夏满做的腌芦菔后,她也没话说了,一到秋日就将腌菜罐子清洗出来,催着夏满做。
“切好的芦菔先用糖盐杀过水,等上一个时辰,铺在竹席上晾晒。”夏满手上不停地切着芦菔,横竖几刀,切成手指长的条状,刀刃一抚,芦菔条便落到一旁的大盆中,“晾晒不能见太阳,让风吹干是最好,吃起来脆。”
”等晾好了,收起来用辣子面那些佐料一腌,拿木盖盖上,放上两天就能吃了。“夏满看了看这一堆芦菔,道:”咱家这多芦菔,等做完送一些给旁人尝一尝,试试味。“
没错,夏满也打上了这些腌芦菔的主意。
既然打定主意要做些小买卖,夏满就寻思着不拘什么东西,能入嘴的、大家吃的少觉得味道好的,都可以去卖,就跟自己以前做果脯卖似的,腌菜说不定也能入了大家眼呢?
“行,我先去把竹席拿出来铺着。”
毛家的前院养了鸡后不见得有味道,但是入嘴的东西若是不小心沾上了脏污未免让人心里头不舒服,加上前院抵着太阳晒,也会影响味道,因此夏满让毛平秋在后院搭了个简单的竹架子,样式有些像药材铺晒药材的,不过比药材架多了个长一些的遮挡,以免芦菔干晒过头了。
前两天严娟就找出来几张竹席,专门用皂角泡在河里清洗干净,晒干后就收起来放着防止落灰,就等着晾芦菔。
日头逐渐升高,秋日的太阳早已不似夏日那般毒辣,毛家院子洒满阳光也不会过分炎热,夏满晒着太阳切芦菔甚至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切满了一大木盆后,夏满放下刀,端起木盆走到灶屋,把准备好的盐和糖放进去,洗净双手揉吧揉吧,将盐糖揉匀,拿了透气的布头盖上,等芦菔里的涩水被杀出来便可以倒到竹席上晾晒了。
糖比盐还要贵价,因此夏满只洒了一点点糖在里头,也能增加些许风味。
算下来,光是买盐和糖的钱,就已经花去了三两银子,这还没算上之后正式做买卖必要的投入。
每当想起花的这些钱,再想到匣子里剩下的那点家当,夏满总感觉心里边揪紧了,若是买卖做不起来,这花费的钱也不知多久才能赚回来。
万一......
夏满都不敢去想那些万一,只顾着闷头做,等到月底的大集,就晓得能不能回本了。
杀水的时候夏满继续去切芦菔块,杀完水严娟就把芦菔干倒到竹席上铺开,再把空盆递给夏满,自己端了切好的芦菔加盐糖搅拌。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两句轻声细语的交谈,毛萍冬偶尔抬眼一看,阳光洒在哥夫脸上,浮出一层细小的绒毛,他眯了眯眼睛,又垂下来继续做着手上的活。
阳光正好,这一刻便值得铭记。
芦菔数量多,加上杀水需要时间,中午的吃食就交给了严娟,她把早上剩的野草团子热了,道:“今日忙,中午先随便吃点垫吧,晚上烧条鱼吃。”
做完绣活的毛萍冬在给自己娘亲烧灶火,闻言笑着揶揄:“娘,哥夫没来的时候,咱吃野菜团子可就是顶好的了,如今都成了将就。”
严娟也笑,道:“你娘我手艺摆在这,谁能想到那么腥味的鱼,在满哥儿手里也能变得这么好吃?上次张家的还跟我打听,说是鱼怎么做好吃,我哪里能说得上来?”
毛家近来一直在河里边捞鱼吃,村里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一开始瞧见了大家都笑,言是毛家为了娶夫郎把本就贫瘠的家底掏空了,整日里掏些腥臭的鱼吃。
笑得最大声的就是那些同严娟有龃龉的妇人,无事聚在一块闲谈的时候,这些嘴长的妇人就幸灾乐祸地嘲笑:“花那么些钱娶了个丧门星进门,你们瞧着,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份嘲笑还没两天,大家闻着每到饭点就飘出来的肉香味坐不住了:这是谁家整日里做肉吃?这么馋嘴日子还过不过了?
也不用多找,众人就知晓毛家新娶的夫郎有一手好厨艺,能把鱼做的和肉一般香。
这下众人心动了,若是知道做法,河里那么多鱼,自家岂不也能过上整日吃肉的日子?于是都凑到严娟跟前去问做法,脸上又改了之前嘲笑的神色,换上亲热的笑容。
严娟哪里知道能不能把做法说出去?毕竟儿夫郎说过想做些小买卖,若是大家都晓得了做法,还怎么做买卖?因此在面对村中人好奇的问话,她只说满哥儿肯用料,油盐放的多,敷衍过去了。
众人一听没得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到夏满跟前去问。
“哎哟,自我进家门便是我掌勺了,哪里需要婆婆做饭,婶子们问我娘可是问错人了。”夏满玩笑一句,把严娟说话含糊的事儿遮掩过去,道:“各位婶子们,今日得空,我跟你们细细说一遍如何做,若是有甚不清楚的,再问我便是。”
做鱼哪里需要那么多麻烦的步骤?其实还是那句话,舍得放料就不会太难吃。鱼最大的问题就是腥味重——当然,这也分种类,不过毛家村最多的鱼就是草鱼胖头一类的,腥味重,因此在初时就要把腥味压下去。
“鱼洗干净了,用黄酒、葱姜一腌,搁置一会儿,把腥水倒掉......”
一番话说下来,光是用到的调料都不下五种,这让做菜基本只放盐的毛家村人闻而生畏:这个吃法不得把家底都吃空了?为了一口吃的还不至于,跟以前那么吃不也挺好?
就这么,众人对夏满的厨艺兴趣止步于此,对毛家的未来又开始担忧起来:真是穷惯了,日后这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哟。
当然,也有人不在乎这些,愿意学鱼的做法,张家的嫂子就是其中之一。张嫂子儿媳今年才怀上娃娃,这对他们三代单传的张家可不一般,对着肚子里头还未出生的娃娃已经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了。
可也不知啥原因,张儿媳妇这胎坐的不稳,胃口极差,大夫看了说若是吃不下东西只怕会有小产的风险。
这可吓坏张家人了,四处踅摸着找好吃的喂给儿媳妇。
本来觉得鱼这玩意儿这么腥味,大肚子怕是也吃不下,但是瞧见儿媳妇吃啥吐啥的样子,不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万一娃娃就爱吃这鱼呢?
因此前天张嫂子过来找夏满问了鱼的做法,今日就做给儿媳妇吃了。
“也不知道她那儿媳妇能不能吃得下去。”提到张嫂子儿媳妇,严娟还是有一丝为人母的担忧,再怎么也不能克扣了娃娃的吃食。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了张嫂子喜气的大嗓门:“毛家夫郎,你那鱼可真好吃!”
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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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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