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德楼夜间的光源只使用仿制灯笼，灯光透过纸质的灯罩，散发柔和的光芒，但在醉意朦胧的林夏眼里，光线不够明亮的聚德楼此时就像个巨型迷宫。
等她绕了一圈找到洗手间时，电话早已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林夏看着暗淡下来的手机屏幕愣了半晌，索性将手机丢在一旁。
她拧开水龙头，掬了捧水拍在脸上。
冰凉刺骨的水珠从脸颊顺着发梢一路滑落到锁骨，脸上热度稍稍下降。
林夏双手撑着洗手池台面缓了半晌，才想起要给喻函回个电话。
一抬眼，浅金色灯光照亮的镜面里倒映出的人影给她吓得一个激灵。
宋舒玉站在她一米以外的距离，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林夏拍了拍因为惊吓狂跳的心脏，皱着眉转过身看向他。
“你这样真的很吓人！”
宋舒玉没理会她的抱怨，而是朝着她走来。
林夏发觉他比高中时又长高了，现在必须得仰着脑袋才能看到他的脸，随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压迫感袭来，她有些紧张地后退几步，直到紧贴在洗手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
被她丢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再次亮起，铃声在这有些狭小的空间里响彻，几乎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心情的焦急。
林夏伸手想去接听电话，纤细的手腕却被人不由分说地握住，强行桎梏在冰凉的台面上。
两个人距离贴近，林夏整个人被阴影笼罩，几乎像是落入一个雪松香气的炽热拥抱。
被人制约的滋味不好受，她有些恼火地抬头，发现只能看见宋舒玉随着呼吸起伏的结实胸膛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转动手腕试图抽回手，发现无法挣脱后怒火进一步积攒，林夏眉眼迅速冷了下来，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干嘛！”
宋舒玉瞥见亮着的来电提示页面，喻函，和刚刚在包厢里时打电话给她的是一个人。
他缓缓低头，手上力度收紧，惹得林夏蕴含着怒气瞪圆了杏眼。
“男朋友？”宋舒玉开口问，声线晦涩，听不出喜怒哀乐。
林夏觉得自己今晚实在喝的有些多，才会导致现在这么失态，手腕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即使努力抬着脸，也看不清昏暗光线下宋舒玉的脸。
更何况他的问题实在莫名其妙，是不是她男朋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七年时间，消息都不愿意回一句，她谈没谈恋爱分没分手还需要现在报备吗？
“关你屁事！”她语气不善。
宋舒玉倒是笑了，胸腔随着低笑声的细微震动隔着西装布料传递到林夏身上，他看起来清瘦，肌肉却相当结实，林夏能感受到极具生命力的□□传来的热度。
林夏突然有些庆幸有酒精作掩饰，不至于让人发现她和脸颊一样滚烫的耳垂。
她没想过此刻自己的样子毫无说服力，白皙皮肤因为醉酒染上粉色，杏眼圆睁着蒙上一层水色，睫毛刚沾过水，湿漉漉地上下忽闪，让人心痒。
宋舒玉低头凝视她半晌，嘴角笑意愈深，浑身冷意却丝毫未减。
他又靠近了些，两人呼吸交织，林夏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轻声说，“你喝多了。”
神经病！
林夏压抑着踹他一脚的冲动，怒气冲冲：“我才没有喝多，至少比你清醒！这里是女洗手间！你再不松手我不介意让大家都看看现任万信集团总裁发酒疯的样子！”
“松开！我要接电话！”
回应她的是堵上来的唇，红酒苦涩的香气弥漫口腔，撕咬她唇瓣的动作克制又激烈，带着不甘和怒火。
林夏看着突然凑近的脸有几分失神，察觉到刺痛感时迅速清醒，
抬腿狠狠踹向面前人脚踝，宋舒玉吃痛有些狼狈地闪开，他镜片下目光微闪，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手腕终于重获自由的林夏扬手，利落的给他一个巴掌。
宋舒玉侧过头，脸上银丝镜框被打的歪斜，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弧度锋利的影子。
许久后，他抬手扶正了镜框，自嘲似的发出轻笑。
林夏没理会发癫的他，抚着胸口顺了口气后接通了电话，喻函的声音下一秒传来。
“林夏？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林夏单手倚在洗手池台面上，湿润的嘴角还传来丝丝痛楚，她抬眼给了宋舒玉一记眼刀。“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没听出来她语气的不对劲，“杨雪说你不在酒店，这么晚还没回去，我有些担心。”
林夏解释，“高中同学聚会，我忘记和杨雪说一声了，让你们担心了。”
“现在结束了，我马上就回去。”
喻函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地址发给我，我叫个车接你。”
旁边一直不发声的人突然又凑了过来，咫尺方寸间，还能感受到宋舒玉带着微喘的呼吸，视线落在她头顶，冷冷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我会送她回去，不劳你费心。”
她是不是下手还是太轻了？才让这个人现在还有心情继续发疯。
林夏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远了点，抬头打量着宋舒玉的脸，考虑着从哪个角度再扇这张漂亮的脸蛋一巴掌比较有用。
不等电话那头有反应，她率先截断了话题。
“没事，我会自己回去，你和杨雪说一声，让她别担心。”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纤细手腕对着光晃了晃，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再度落在宋舒玉脸上。
宋舒玉站得笔直，不闪不躲地直视她目光。
“看样子不是。”他自顾自地说。
“什么东西？”林夏顿了顿，停滞在空中的手腕被人拽住，贴在宋舒玉温热的脸上，她扇过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发烫，在他白皙到不自然的皮肤上很显眼。
宋舒玉微眯着眼睛蹭了蹭她手心，刚刚那个偏执不受控的危险人物好像和浑身的冷意一起消散。
林夏恍惚间好像又见到高中时期的宋舒玉，在她面前很乖巧粘人的那个少年。
宋舒玉没回答她问题，只是顺势牵住她手放到身侧。
“走吧，我让助理送你回酒店。”
“不行，还没和芳菲他们打招呼。”
林夏想抽回自己的手，宋舒玉握在掌心一动不动，闻言带着笑意瞥向她嘴唇。
“我们俩这个样子过去，不清楚会传出什么样的传闻，你确定要去？”
林夏瞥见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和长裙都有些散乱，双颊绯红，嘴唇红肿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再加上宋舒玉脸上显眼的指痕。
只一眼，她就差点两眼一闭晕过去。
要是被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恨恨给了宋舒玉腹部一拳，做贼似地压低了声音。“行了别说了，快走！”
汽车刚在酒店门口停稳，林夏头也不回地推开车门扬长而去。
宋舒玉放下车窗，盯着她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心情愈发烦躁。
坐在驾驶座的助理小心且迅速地通过后视镜瞥了眼他脸上的伤，问话也小心翼翼：“宋总，现在送您回去吗？”
宋舒玉仰头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双眼，整个人没入阴影里。
许久后助理才听到汽车后座传来声音，刚刚被他瞥见的狼狈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昔的冷淡。
“回。”
“通知下总部那边，我暂时不会过去，这周其它不重要的行程也全推了。”
合川的夏天炎热，即使是日落后的傍晚温度也居高不下。
林夏感觉出了汗浑身不舒服，索性又冲了个凉，换上了酒店的浴袍。
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她赤着脚小心绕过，坐在房间正中心松软的大床上。
她点开手机给喻函报了平安，刚退出聊天页面，就弹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没有申请理由，头像和名字都看不出来是谁。
但她脑子里还是有了隐约的猜想，嘴唇和脸上又有些火辣辣的疼。
林夏点了拒绝通过好友申请，把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叹了口气。
十六岁的宋舒玉和现在的宋舒玉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一样桀骜不驯，一样让她手足无措。
她安慰自己，等回了荔海，差不多就算是再无相见机会，她也不用再想起今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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