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很少经历这样的事情，祁柠耗费了大量的精力，第二天起床时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
母亲江慧在厨房里叫她。
她说下午要来一批亲戚，让祁柠去一趟超市买点水果的。
祁柠噢了声，带着购物袋出门，只是刚到楼下，出乎意料的，遇见了谈星泽。
他站在一旁的绿色灌木丛旁边，身旁还有一个男生。
可能是因为聊天太专注，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走下来的祁柠。
男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悦：“星泽，不是我说，你就这么喜欢祁柠？”
谈星泽抓了抓头发，语气不耐：“别烦我，哪来滚哪去。”
男生说：“没必要吧哥？漂亮是挺漂亮的，可是她都拒绝你了，你舔了这么久也够了吧？大把大把可爱妹妹等着你泡，在一棵树上吊死算怎么回事？而且你蹲这么久也不见人，还不如去打球，走啊。”
谈星泽敷衍般挥了挥手：“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祁柠下来，总能见到的。”
“你！”男生恨铁不成钢地说，“见色忘友啊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就长得好看啊，学习又好……”谈星泽自己也说不清楚，又抓了抓头发，低声说，“我就是喜欢，就是喜欢嘛……”
男生切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柠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她对谈星泽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但可能是因为毕业那天他伙同着其他男生一起给徐莺下绊子，所以她一直觉得谈星泽的性格可能不太好。
他一直表现出来喜欢她的样子，祁柠觉得他可能只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儿兴趣。
她当时又当着所有同学面拒绝他，祁柠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或者会像对待徐莺那样，当众找她麻烦。
所以祁柠能避就避，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
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祁柠茫然地站在原地，谈星泽微微一转头，注意到人，他眼睛亮了起来，挥了挥手：“祁柠！”
他小跑着过来，想靠近，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应有距离，找的理由十分蹩脚：“我刚好路过，想着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他也不提表白的事情，只当两人是普通朋友。
可祁柠觉得这样只会给他留下不必要的幻想，她叹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抱歉，谈星泽，谢谢你的喜欢，可是我现在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谈星泽有点着急：“是不是因为上次，我跟陈依桐，我……”
“不是。”祁柠摇摇头，诚恳道，“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少年似乎哽了一下，好半晌才闷闷道：“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抱歉。”
沉默几秒。
注意到祁柠手中的购物袋，谈星泽忽而转移话题：“你要去商场买东西吗？我正好也要去，一起吧。”
“不用，你……”
“我真的买东西！我爸让我给他买两个橘子。”
“……”
祁柠拗不过他，两人肩并肩地往商场的方向走，期间谈星泽还坚持不懈地跟她搭着话。
“你志愿报好了吗？打算去哪里读书啊？”
“嗯，去北渡。”
“你不留在南宜吗？也对，你成绩那么好，你打算读什么专业啊？”
“临床吧。”
“当医生啊？当医生挺好的，以后工资也高，不愁吃不愁喝的。”
“嗯。”
“那你以后还考研吗？”
“……”
祁柠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低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可能谈星泽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多，后半程两人的氛围近乎寂静。到达商场后，祁柠买了点苹果和花生瓜子之类的，而谈星泽也象征性地买了斤橘子。
出了商场，落日余晖隐匿在厚厚的云层中，街道上只偶尔走过几个人。谈星泽非要帮她拎手中的东西，祁柠觉得又不重，她可以自己来。
抢夺中，谈星泽手中的袋子破了个洞，里面的橘子哗啦啦地滚落在四周。
谈星泽有些尴尬，急急忙忙去捡橘子。
祁柠叹了口气，也蹲下身帮他捡橘子，有几个滚得比较远，祁柠走了几步，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橘子皮。
谈星泽站在一边，看着她，咬了咬牙还是说：“对不起，祁柠。”
祁柠疑惑地看向他。
“我上次不是故意当众跟你表白的。”谈星泽说，“是陈依桐跟我——”
“濯哥！濯哥！”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响起女生呜咽的哭泣声，两人同时抬头望去，不远处阴暗逼仄的小巷子一站一跪的两个人。
女生染着一头紫色的头发，跪着死死扯着男生的裤腿，眼泪哭花了整张浓妆的脸。
而被她扯着的男生脸庞隐在阴影中，浑身戾气，丝毫不怜香惜玉地踢了女生一脚。
女生被踢到在地上，痛呼一声，手指都在颤抖。
祁柠连忙拉着谈星泽贴着墙往后躲了躲，谈星泽张张嘴，惊疑不定地跟祁柠对视了一眼。
祁柠嘘了声。
两人观察着巷子里的场景。
紫头发女生爬起来冲上去去抱着男生的大腿，泪眼婆娑地哭喊着：“濯哥！求你了，我们真的不要再去找徐莺的麻烦了，她哥哥肯定什么都知道，我们斗不过他的！”
男生眼神阴骘一瞬，扯起女生的头发，强迫她仰起脸，另一直手却温柔地勾起女生的下巴：“不过看了一眼，你怕什么？”
“他肯定能查出来！”女生崩溃地抱着头，“我舅舅很重视这个比赛，他要是知道我偷拿他的印章去偷了比赛的画，他肯定会打死我的！濯哥，我们逃吧，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女生哭得撕心裂肺，但男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毫无波动。
过了好半晌，男生突然蹲下身，矜贵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温柔又体贴地将人扶了起来：“思思，我以为你会是不一样的。”
“濯哥……”
“徐莺觉得我是垃圾，她看不起我，思思，你表面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你也觉得我一辈子都没出息，是吗？”
“不，不是的……”女生哭着摇摇头。
“可是没关系，我爱你，徐莺怎么样对我都没事，只要你觉得开心，我就很满足了。”
男生笑盈盈地说：“走吧，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私奔吧。”
女生要走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男生没拉动她，温柔地问：“怎么了？”
“不行，不能走。”女生死死咬着唇，“徐莺那个贱女人凭什么这么对你，凭什么我们就要亡命天涯，而她却能光明正大的喜欢谈星泽。”
男生佯装为难：“可是你在哭，我不希望你不开心，而且，你不是说她哥哥很厉害吗，我们怎么斗得过呢。”
“有的，你等我，我一定要给你报仇！等报完仇我们再走！”
女生猛地擦干眼泪，不知道下了什么决心，踉踉跄跄地出了巷子。
男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瞬间敛了起来，他脸上没有情绪，用帕子擦了擦被女生碰到的手，扔在垃圾筐后紧跟着离开。
等人走后，谈星泽转过身，不怎么确定地问：“那两个人是李思思跟孙文濯吧？”
祁柠脸色不太好看。
李思思她认识，是上次在米粉店里欺负徐莺的女生。
但男生，她没有见过。
“三班的孙文濯。”谈星泽说，“他高一跟徐莺同班，后来文理分班就没怎么见过他了，听说是退学了。”
“刚刚……所以他们一直都在找徐莺的麻烦吗？”他看上去有点震惊，“怎么可能……”
祁柠想说，这种事情你也做过啊，但她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模样，叹了口气，只是问：“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以为……”谈星泽说话都有点艰难了，“我以为徐莺一直在欺负她们，我亲眼看到的，她经常堵我们班女生，好几个人都被她打得不轻。”
祁柠反问他：“她一个人堵你们班好几个女生？”
“……”谈星泽完全说不出话。
祁柠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就在这时，她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祁柠只好先说：“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她走远了一点，将手机放在耳边：“你好，我是祁柠。”
电话里的人顿了顿，而后才笑着说：“你好，我是徐宴清。”
他说话好像总是喜欢将尾音微微翘起，慵懒的音调顺着电流剐蹭过耳蜗，清晰地滑入耳道，震得耳朵酥酥麻麻。
祁柠怔了一会才慢吞吞开口：“怎么了啊？”
“小姑娘，有空吗？我妹，不是……”徐宴清旁边像是有人，声音很嘈杂，他语速放得很慢，话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是我，我想请你吃个饭。”
祁柠说：“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了？”
“谢谢你上次帮忙。”
祁柠刚想说不用客气，可她突然又想到刚刚在巷子里看到的事情，她觉得有必要跟徐宴清说一下，于是她顿了两秒，改口道：“好的，什么时候？”
电话那边不知道谁在徐宴清旁边说话，他将电话离远了些，声音有点不清晰，像是在哄人。
过了几秒，徐宴清说：“明天可以吗？”
“可以的。”祁柠看了眼四周，“昭阳商场吗？”
“行，那我们就在商场里吃，明天见。”
“好，拜拜。”
挂了电话，祁柠走回到谈星泽身边，说：“你自己想想吧，我先走了。”
谈星泽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场景刺激到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祁柠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走到路边招了个出租车。
不知道是不是想下雨，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街边路灯是光敏的，已经亮了几盏，昏黄柔和光线中，飞蛾乱撞，无数尘粒，旋转成涡流翩翩而下。
祁柠坐在出租车里，无端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徐莺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才高一，徐莺也还没听说喜欢谈星泽，虽然总是独来独往，却也不像现在般不受人待见。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口的位置，低着头握着铅笔在画画。
阳光正好倾斜着照进来，她的发丝被染得金黄，气质温和恬静。
走廊里越是喧嚣吵闹，她越像是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那一幕祁柠记了很久，她骨子里散发出来温柔气质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徐宴清那般。
这两兄妹大概都有那么点吸引人亲近的魅力。
所以就算后来她再怎么感知到徐莺对她的排斥，她还是对徐莺讨厌不起来。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么多人暗地的陷害和明里的哄笑，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些阴暗晦涩的日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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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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