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活了十五年，温时予第一次面对如此棘手的场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脸盲的症状，从读小学开始，别的同学花一天时间就能把全班同学记个大概，但一个学期结束，她也未必能认全班里的同学。
只不过她的社交向来就很少，上初中后更是无限趋近于零。所以脸盲的症状虽然给她带来了一些困扰，但也仅仅是一些困扰而已。
到嘉林后，遇到了活泼开朗的唐蜜，她才第一次有了需要认出别人的甜蜜负担。
但在人群中认出唐蜜简直不要太容易，唐蜜就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每次见面，都会笑着奔向她。
至于其他人……
温时予歉意道：“抱歉，我真的脸盲。”
这句话温时予以往说过很多遍，每每收到的都是对方怀疑的目光，以及不信后的质疑。
她做好了迎接陆知怀疑的目光的准备。
没想到他却松了口气，轻松地笑了起来：“幸好幸好，我还以为我真长了张大众脸，那么泯灭于众人之中了呢。”
温时予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直没吱声充当背景板的齐恺乐翻了个白眼，不轻不重地抬脚踹向陆知：“靠，老陆你不自恋是会死不成？”
陆知轻松躲过，同时反驳：“这怎么能叫自恋？你又不是没看过嘉林的表白墙，上面说了，我是公认的校草。校草你懂吗？就是帅哥，跟你们这种普男不一样的。”
“谁普？谁普？你要不再仔细看看，老子也是被挂在墙上的好吧？”
陆知摇头，陆知叹息：“姐姐妹妹们的审美，多少有点坎坷啊。”
齐恺乐：“……你大爷！”
陆知和齐恺乐闹着玩时，温时予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被不算熟的人信任的感觉很奇怪，内心像被注了一汪喷泉，忍不住开心地直冒泡泡。
陆知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停止了和齐恺乐的打闹，关切地问：“怎么了吗？”
温时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但还是没忍住笑了下：“没什么。”
陆知便没再追问，看了看周围：“对了，唐蜜去哪了？”
温时予也跟着左右看了看，保安室的大爷摇着扇子哼着歌，时不时瞥他们一眼。
怕被大爷听见，温时予往陆知旁边凑了凑，陆知配合地弯下身子，离她近了些。
“唐蜜回教室拿手机了，让我在这等她。”
陆知垂着眼睛注视着温时予，她说完这话似乎觉得不太妥，眉头微拧，又看了一眼保安室，继而往反方向退了退。
身体力行地诠释着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知扭头，和齐恺乐对了个眼神。齐恺乐的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他装作清嗓子咳嗽了几声，离他们两人远了些。
陆知也弯了唇角：“那么怕？军训最后那天你不也带了手机？”
温时予反驳：“那不一样，那天是因为刚报道，所以才带着的。”
陆知：“你怎么那么晚才报道？”
温时予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陆知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适时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平时都靠什么来认人的？”
温时予想了想：“大多是靠外型吧。每个人身高体型发型和穿着都不大相同，还是好辨认的。”
陆知好奇：“那要是身高体型发型和穿着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要怎么分辨？”
“嗯……”温时予迟疑了下：“气味也不太一样，我鼻子比一般人灵敏些。”
“气味？”
温时予又不说话了。
短暂的接触下，陆知发现温时予真的很好懂，愿意说的话一问便答，不想说的话就不吭声。
他笑了下，正好唐蜜从学校里出来，他结束了和温时予的首次打招呼。
***
来KTV之前，唐蜜说就算温时予把沙发当床睡觉也不会有人管她，温时予是保持怀疑的态度的。
但当唐蜜的朋友们一个个进来，K歌模式正式开启，温时予发觉唐蜜说的还是有点太保守了。
她怀疑她就是真的当街拉屎，这群人也会鼓掌叫好。
军训过后又紧接着高强度学习半个月，这群刚从中考旋涡里脱身的高一生，明显是被逼疯了。
具体疯魔程度主要看抢到麦克风以后嘶吼的力度。
她喝着饮料，窝在角落里当一个忠实的听众，每一首歌唱完都第一个鼓掌。
中场休息时，一个长卷发的漂亮女生姗姗来迟。
离点歌台最近的一个男生笑着招呼她：“姜菱你来啦？你要唱什么歌？我来给你点。”
叫姜菱的女生环视了包房一圈，下巴微抬，傲慢地点了下头：“不用了，我不唱。”
她走到陆知面前停下，旁边的齐恺乐自觉让出了位置，过来跟温时予和唐蜜挤。
唐蜜靠在温时予的肩膀上，一直歪着头看着姜菱，等她坐下后，愤愤地跟温时予咬耳朵：“小温你一定要记得，离这个女的远点！”
温时予好奇：“怎么啦，她脾气很坏？”
“坏死了，这就是个坏女人！”
“(⊙o⊙)…她欺负过你？”
唐蜜一脸纠结：“那也不是……”
“那是？”
见她一直便秘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口，齐恺乐闷笑，替温时予解惑：“大小姐不爱写作业，初中时候花钱找人帮她写作业来着，找的就是唐小蜜。”
哦，原来两个人是雇佣关系。
那唐蜜这个态度……
温时予恍然：“她钱给少了？还是直接赖账了？”
齐恺乐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而且每次给的都很大方。”
“那是？”
齐恺乐觑了一眼唐蜜，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继续说下去：“唐小蜜这个人吧，耐心不是特别好。大小姐虽然给钱痛快，但架不住双份作业量太大了。次数一多，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脾气了。”
温时予懂了。
大小姐没有受虐倾向，不会花钱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她踹了唐蜜这个脾气不好的写手，换了个脾气好的。
至于谁是那个脾气更好的写手。
齐恺乐瞥了姜菱身边的陆知一眼：“老陆虽然臭不要脸，但他是真的耐心，这钱活该他赚。”
唐蜜咬牙切齿：“踩在我尸骨上赚钱的贱人！”
温时予失笑：“那你不应该更生陆知的气吗？”
唐蜜气愤：“我是气的啊！但是他每次拿了钱就给我买好吃的。那你说，我也不能因为生气，连吃的都不要了吧？”
温时予无言以对。
姜菱加入后，KTV里的气氛明显不如之前热络了。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小声聊着天。
但姜菱一点也不在意，她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只偶尔和陆知说上一两句话。陆知抵着头，姜菱跟他说话时，会朝着她的方向侧一下身子。
温时予耳朵听着唐蜜的吐槽，心思却不自觉地偏向了陆知那边。
陆知是很古典的中式帅哥长相，五官中正，剑眉星目，气质刚中带柔。所以即便温时予有脸盲的症状，每次见到，都会夸上一句帅哥。
温时予第一次对自己脸盲症感到遗憾。
***
晚饭时分，众人散了场。
唐蜜在前面和她的朋友们道别，温时予便等在了后面。
好巧不巧和姜菱站在了一块。
姜菱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长卷发散在脸颊两侧，给高傲冷淡的面部平添了几分柔和气息。
温时予无所事事，数起KTV门口的地砖。
数到第八块的时候，姜菱突然开了口：“你是温时予？”
温时予抬眸，茫然地点了点头。
姜菱用挑剔地目光打量着她：“听说，你是安海市的中考状元？”
温时予想起刚刚在KTV里唐蜜说的话，深感替大小姐写作业这个钱，要换她来赚了。
她谦逊地说：“也有几分运气成分在的。”
姜菱挑了下眉。
温时予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谦逊过头了，想要往回再找补找补。
没成想，大小姐绷着张漂亮的小脸蛋，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最后不情不愿地说：“文阿姨在忙，我爸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温时予脑袋一懵，今天第二次被雷劈的外焦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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