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家时，姜菱已经回来了。
以往在安海时，家里平常只有她和保姆在家。爷爷奶奶忙工作，爸爸忙社交，温时安忙鬼混，各有各的忙碌。
到嘉林后家里通常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乍然多了姜菱，反而有些不适应。
好在姜菱也是社交能力为零的存在，她吃完阿姨切好的水果后，就起身回屋去了。
温时予照例把自己洗干净扔进椅子里，才有空看手机。
通讯录里有个新的好友申请，温时予略过温时安发来的数条消息，首先点开了好友申请。
对方的微信昵称是11，头像是穿着11号红色球衣的流川枫的背影。
温时予看了头像好几秒，才通过好友申请。
温时予的微信好友很少，因为社交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就连一个开场白，她都得思考很久。
发个表情包会不会很敷衍？说你好会不会很生硬？别人问了不想回答的问题不回会不会不礼貌？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的信息会不会很尴尬？
就好比眼下，通过了好友申请后，她是不是该主动发个信息过去？
温时予对着空白的聊天界面犹豫不决对面先发来了信息。
11：
要不要云撸猫？
撸猫？温时予瞬间反应过来，十分惊讶。
不熟：
你把猫带回去啦？
11：
嗯，那天本来想带回来的，怕你想养，就没带走。
温时予觉得很惭愧。
不熟：
我想养的，但怕搬家的话会不方便，那样更对不起它。
对面没再回，温时予刷新了好几回界面，怏怏地准备放下。
正好这时对面又来了消息提醒，这次不是文字，而是一个挺长的视频。
视频里小猫在猫爬架上上爬上爬下，陆知唤了它一声，它喵喵叫着，跑到陆知跟前，蹭了蹭他的手。
手腕处黑色的纹身十分惹眼，温时予这次看清了，那是一串字母组成的图案，不知是何意。
视频下方，陆知又发过来一条文字消息。
11：
我妈给它取了名字，叫苹果，她说它很喜欢吃苹果。
苹果吗？
温时予侧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突然心痒痒的，准备一会出去洗个苹果来吃。
不熟：
周末的时候，你能把苹果带出来让我看看吗？
11：
好。
话题至此差不多结束了，温时予又突然想起。
不熟：
对了，午饭多少钱？我转给你。
11：
你以后还跟我们搭伙一起吃饭吗？
不熟：
要的。
11：
那就不急，学期末一起算。
温时予抿着唇，将不长的聊天记录又划拉了一遍。
嘉林真是个好神奇的地方，她以前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如此自然地和刚认识的人交流。
前一晚睡的比较早，第二天早上闹铃一响，温时予就爬了起来。
刚睡醒她还有几分迷糊，打开门半眯着眼去卫生间，路过客厅瞥了一眼沙发，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意识才忽然清醒：沙发上有个人影。
阿姨不住家，六点才会过来做早饭，家里这个时间应该只有她和姜菱在才对。
那沙发上的人影是谁？
她心跳的极快，尖叫声闷在嗓子里欲喊不喊，沙发上的人影揉了揉太阳穴，坐直了身子。
“醒这么早？”声音沙哑，像是熬了个大夜。
是文莉。
温时予顿时哑然，她愣了好大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妈，你怎么来了。”
文莉一只手仍旧搭在额头上，似乎很不舒服：“做了个大手术，想着这边近点，想过来歇会，忘了姜菱现在搬过来了。”
温时予注意到，文莉身上穿着的衣服皱皱巴巴，脸色也很苍白。
她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你去我房间睡会吧，我不睡了，我该去学校了。”
“也行。”
文莉走到卧室门口，又突然想起来：“我今天休息，晚上去接你和姜菱，回家里一起吃个饭。”
温时予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卧室房门已经关上，隔绝了不住往外窜的冷气，她站在堂中，却还是觉得周身浸着凉意。
她可以干脆的拒绝姜菱，却无法对着文莉说“不”。
***
温时予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气文莉知会她晚上一起吃饭时随意的口气，又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跟文莉相处的时光，纠结到最后，只能闷闷的跟自己生气。
气归气，晚自习结束铃响起时，她口嫌体正直，快速地把书本塞进书包，连招呼都没打就小跑出了教学楼。
快到校门口时温时予慢下了脚步，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调整好呼吸后才踏出大门。她抬眼望了望四周，没有看到文莉的人也没有看到她的车。
高昂的情绪瞬间被浇灭了个干净。
种满校园的香樟树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附中门口人来车往，许多小贩推着小吃车在门口叫卖。明明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环境，她却生出无边的空洞和寂寥感。
姜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就那么大咧咧地举着手机打电话，满满的不耐烦：“计划有变就提前说，谁有空管你们大人间乱七八糟的复杂关系！”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们自己打车过去。”
姜菱挂了电话，表情不太好的给温时予解释：“家宴改聚餐了，我爸请他一个朋友一家吃饭，他跟文阿姨先过去了。”
温时予期待地开口：“那我……”
姜菱都不等她说完就拒绝了：“不行，老姜说我要不把你带过去，就要停了我副卡。”
事关房租大事，温时予只能妥协。
出租车行驶在嘉林最繁华的街道上，温时予单手撑着下巴望向车外，霓虹招摇闪烁，光影在城市之间跳跃，切割出明亮的街景和藏在犄角里的晦暗。
吃饭的地方是个光看外表就很高档的中餐厅，姜菱熟门熟路，领着温时予走过成片的长廊和蜿蜒整个饭店的曲水流觞，进了一个禅意十足的中式包房。
这种环境，还没见到人，温时予的头就隐隐作痛。
屋里四个大人正在一处喝茶闲聊，听到开门声，同时回过头来。
文莉早就换了一身衣服，妆容精致，仪态出众，和她对面一个温婉的女人挨的很近。两个男人相貌都很出众，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和啤酒肚。
温时予分不清谁是谁，便跟在姜菱身后装鹌鹑。
两个男人中间不戴眼镜的男人率先热情地迎了过来：“小菱和予予来啦？你们先坐旁边等一等，等小陆过来了就开饭。”
不出意外，这是姜菱的爸爸姜明阳。
姜菱叫人：“陆叔叔，徐阿姨，文阿姨，晚上好。”
温时予有样学样：“姜叔叔。陆叔叔，徐阿姨，文阿……”
到文莉时顺口秃噜了嘴，往回收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赶忙捂住了嘴。
姓徐的温婉女人乐不可支，笑倒在自己老公的肩上：“文莉，这是你女儿时予？真漂亮，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文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温时予：“是啊，可惜性格不像我。”
徐阿姨笑着推了推她：“你这样的性格能有几个？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有你活的洒脱？”
文莉不以为意：“我的人生本来也不该为了别人而妥协。”
温时予这个“别人”被扎了心，她借着舌头疼歉意一笑，抱着书包坐到了一边去，无声发起了呆。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爷爷奶奶会带上她和温时安一起去参加酒会。爷爷奶奶忙着跟合作伙伴交流谈合作，温时安闲不住跟别的小孩玩在一起，只要她抱着玩偶坐在角落里发呆，等着结束后被爷爷奶奶领回家。
温时安说她从小就比同龄人要更情绪稳定。别的小孩还在哭闹要糖吃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家里，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或者画画。
大概也算不得情绪稳定，只是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自动学会了对这个世界降低期待。
温时予情绪消化得极快，等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陆叔叔和徐阿姨的儿子进来时，她已经能扬起笑容，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姿态。
眼前人影幢幢，温时予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听到姜明阳热情地给她介绍：“予予，这是你陆叔叔家的儿子陆知，跟你和小菱一个学校的，你们以后可以互相多照顾照顾。”
温时予愣了下，猛地抬起头。
眼前少年眉目清越，笑弯了一双明亮好看的眼：“予予妹妹好，我是陆知，请多关照。”
温时安：hello，好妹妹？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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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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