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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山沟沟里,山沟沟用的最老最久的名字是泉沟
至于地图册上,大概就只是一条短细的曲线,表明,这里有一条沟。
山沟沟很偏僻,进出就一条盘山蜿蜒的小路,村背面就是延绵山丘一座连着一座没有路。
山沟里的老百姓也很简单,都是农民而且还是一等一贫农,很很穷的。
但我外祖父族家的身世背景却是相当显贵的,好像还和皇族沾亲带故。是外祖父说的,他祖母是个格格,多年前下家给当地一个长相英俊的秀才。
当然经历过岁月的洪流这个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了。
但就现观外祖父那言行做派,还真带点儿前朝作古的范儿。
外祖父喜欢看哪种纸页泛黄,从右边开始竖着读的古文书,每次端坐好,神态庄重,将食指在舌尖上一点,然后慢慢翻开,摇头晃脑,仔细阅览。
也不知他是从哪个收废品的手里淘换来的,宝贝似的,从不让我动。
而且他说话也总是一会儿知乎,一会儿者也的,很有一种自我陶醉的感觉。
在这荒僻的山沟沟里有两个非常有威望的老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外祖父。
自从我记事起,我家好像就是村委会的‘办公地点’,大家喜欢也非常默契的来到我家院子里聚一聚,畅谈一下‘国家大事’和‘乡村变化’。
可我外祖父一生却拒不当官。搞不透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他老人家一辈子在这穷乡僻壤活着倒也算平静。
外婆老早离世了,他们一起育有两男一女,外婆走时,最大的舅舅也才十几岁,小舅和我母亲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可就是这样,外祖父也没再找女人,一个人就这么把三个孩子拉扯大。
母亲每每提及总是满脸自豪满脸崇敬,外祖父年轻时高高帅帅的,脾气又温和,做活又勤快,还有文化,有能力,别说小媳妇了,就算是那些个待嫁的大姑娘也都暗暗追着跟呢。
可外祖父一是念旧,一是为了孩子,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硬是支撑下来了。
我的两个舅舅都从沟里,母亲带着我一直留在外祖父身边。
我是个有妈生没爹养的孩子,我爹没死活得好好的,日子过得舒适富足,但就是不养我。
原因吗?很复杂,很啰嗦。
祖父和外祖父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而且属于那种特投缘的人,也正因此才有了我父母这段情缘,哦,不,确切的说是孽缘。
祖父世代山沟沟里的农民,膝下一子三女,只是除了父亲混的还算顺当一点儿,其余那三个女儿的命运就悲凉了。
这是祖父一家至今不可言说的伤痛。
只记得每年清明节前,祖父都会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篮子,里面是奶奶起早包好的素馅饺子,――敬神,祭鬼,不能用任何肉做馅。
一大早就带着我上山,走在蜿蜒狭窄的山路上,偶尔,遇到沟里的乡人也只是点点头,不多言语什么,大家神色肃穆,之间流淌着一种默默地凄然。一向喜欢大声说笑的祖父此刻变得异常沉默肃然,低头默默走着。
最后,在半山的面东的一片梯田处停下,梯田里零散着几个没有墓碑的坟头。
这里是祖坟,埋葬着祖父的双亲,兄弟。
祖父跪在坟前,虽然他没要求我什么,但却被那种异常肃穆,悲凉的气氛感染,不自觉的学着祖父的样子跪下了。看着祖父把饺子一一摆列出来,再拿出一沓烧纸,点燃,嘴里絮叨着,开始是祈福祝愿,再到后来便是老婆孩子,家长里短,一些琐碎。
坟头一一祭拜完毕,可我发觉篮子里还有两碗饺子没动,碗底下还压着一小打烧纸。
我以为是祖父忘记了,便想提醒一下祖父,可如此清寂肃穆的气氛令幼小的我大气不敢出,只是扯了扯祖父的衣角,然后指了指篮子。祖父抬起布着红丝的眼睛,看了看了,没有言语,只是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牵着我的手又向前面走,穿过祖坟,又走了很长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来到一处十分荒僻幽静的地方,杂草丛生,这里也有两个紧挨着的坟头,很小。
这时,我听到祖父长长舒了口气,低低沉沉透着难掩的悲痛。
走到坟前,祖父将剩下的那两碗饺子端出来,那一小打烧纸拿出来。祖父的手有些抖,喘息也抖,当我抬眼看时,祖父的唇也抖,似乎一张嘴就要大哭了,可终究没有。
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这样才可以将那一股伤心咽下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蹲坐在一边,默默烧着纸。
离开时,祖父仰起头看着天,很久很久。
回家后,我告诉了了母亲,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良久,说,那是你的两个大姑姑。
父亲是从军离开了山沟沟,好像后来熬成了将军,反正也挺厉害的。
而我的奶奶却是个的权威来自于‘神’。她是周围十里八乡唯一的神婆。
不要说本村,就是周围的村子里,所有动土,起基盖房,男女婚事,婚丧仪式流程,都要经她老人家过过‘神目’过过‘神指’。不然,不行。
在幼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其实都是在奶奶看护下成长的,直到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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