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六岁的我,十九岁的唐凌飞,我们一起步入高三。
这一年,八十五岁的外公似乎生命走到了尽头,就连一个小小的感冒他都难以抵抗,重重的躺在床上半个月,断断续续的点滴输液。
母亲疲敝的身体无论做什么都顿了,不如从前利索了。
大舅舅来了一次,要把外公接到城里呆几天,可是,外公不肯,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说要带在自己家里,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感冒好了以后,外公突然变得格外精神,吃饭也好,身体也有劲了,还拖着赵大爷一起去了山上。母亲看着笑呵呵回来的外祖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觉得外公没事了,外公还可以陪着她还有我很久很久。
单我的感觉却很不好,似乎有一层灰蒙蒙的东西一直在环绕着外公,和我的家。可我并没打算告诉母亲。
因为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天夜里,我梦到,外公乡村外走去,和我挥手。醒来,泪水把枕头都湿了。
外祖父走的很安静。那天早上,母亲发觉一向早起的外祖父没有起来,等母亲做好早饭,外祖父房间里仍旧没有动静,于是她去敲门,叫,爹,您还睡吗?起来吃饭啦!
叫第二声的时候,母亲的声音就抖了,眼睛也模糊了。她费力的推开门,外祖父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母亲走过去,抖着手推了一下,爹,起来了。
外祖父没动,母亲的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悄无声息。
这天是周末,我正好在家里。
母亲从外祖父房间里走出来就瘫在了地上,对我说,夏娃,你姥爷走了!
外祖父办丧事的三天里,家里来了很多人。
母亲没有哭,我也没有,因为外公不喜欢。
办完丧事,我就回学校了。小舅舅带着妞妞住了下来,他不放心我母亲。
回到学校,我一如往常,但唐凌飞似乎一直在观察我的眼色,小心翼翼的。
贵则志,余晓军,还有于晴,他们很久没来了,我想是唐凌飞不让他们来了。
晚上,唐凌飞说,我帮你复习一下这两天的课吧。
我说,好。
他以前都是吆五呵六的给我辅导,而后还不时的敲打我的脑袋,骂我笨。可是,现在,他的态度却是像变了一个人,十分温和,让我很不适应。
“我没事的,”我说。
“?”他看着我,不说话,他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我没事,这两天,你,你这样让我很别扭,”我说。
“你,舅姥爷说,你和姨姥都没哭,”他说。
“嗯,我和母亲都不想哭,”我说,然后,眼瞥向一边。
因为突然发觉在自己心里不知何时铸就了一堵墙,可是此时似乎要被击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们哭,盯着我还有我母亲的脸,就是为了看到我和母亲流泪,在你们面前嚎啕大哭,是不是这样才能表示我和母亲伤心难过,如果,我和母亲不掉泪,就表示我们不伤心,不难过,不会因为外公的离开,外公的离开…….”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泪水像是在洗我的脸,满满的都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对着他歇斯底里。
外公对我,对母亲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他的离开,我和母亲的天好像塌了。
唐凌飞一把把我扯到怀里,紧紧抱住。
也把我的声音埋在他的肩上。我的泪还是流下来了。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他重复着。
高三学习很紧,即便没有学校和老师的要求督促,大多数同学大多数时间都选在教室里埋头苦读。
周末已经没有了。每周都会有不定期来给同学送‘补给’的家长。
唐凌飞偶尔也会有车来接他会城里的家。
而我要回去看我母亲。
我们大概是唯一还‘奢侈度假’的学生了。
每个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我便匆匆往回赶。
上周,我离开时,母亲好像有点儿感冒,一直咳嗽,胸闷的老毛病也跟着犯了。我听说,批把膏对咳嗽很管用,于是,前一天,特意去了一趟药店,专门打听了一下,但这种药很贵,我拿得钱不够。回家后,犹豫再三,我还是想唐凌飞开口借了几元钱。
唐凌飞说也要和我一起回家,他说很久没吃我母亲做的韭菜馅饺子了,昨晚都做梦了,口水流了一天,都没心思上课了。
完全一副无赖样,即好气又好笑。
他是随性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包饺子吃是要提前备好料才可以的,山沟里没有集市,偶尔会有菜贩子去,村里吃的菜大多是自家种的。可我母亲好像没种韭菜。
今天坐公车的人很多,很挤,唐凌飞一脸不情不愿,依着他,是要打车的,可我不让,挤点儿就挤点儿吧,浪费那钱干嘛,若不是他非要跟着,我是打算徒步回去的,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快走几步,天黑之前就到家了,既省钱又锻炼身体。
下了公车还有一段弯曲的山路要走,大约半个小时后才能到家。
公车一停下,门一打开,唐凌飞第一个挤冲下去,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一边抬手不住的扇着鼻子,说,刚才不知谁,太不自觉了,竟然放屁,可把我臭死了!
听他一说,身后陆续下车的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公车一阵扬尘走了。也带走了差点熏死唐凌飞的那个臭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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