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唐凌飞把背包随手往院子里一丢，都没和赵大爷打声招呼，就跟着去了我家。
在院子里大喊，姨姥我来了！
母亲从屋里走出来，苍白，冲着我们笑，她用极轻的声音说，凌飞来了。
我看着，所有生气的东西在一点点从她身体里抽离，慢慢散去。
真的有神吗？那神在庇佑苍生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母亲。
她的生活，除了破碎还是破碎。
我常常在想，假如没有我，她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更好。
有一个不善温存但却可以依靠的丈夫，有一个或两个总是欢笑着围绕在她膝前的儿女。而她却可以不必担心有人会预言她的子女会是个灵媒。
唉！可惜，这世界没有假如。
大家常常会说，没关系，你还有机会的，会有的。
可迄今老天还没有给我做另一个选择的机会。
如果有，我会选择从没来到这世间。
“姨姥，我想吃你做的韭菜馅饺子，”唐凌飞嬉笑着看着我母亲说。
母亲神情一顿，说，家里没韭菜呀。
果然！嗔怪的瞪了唐凌飞一眼，竟让我母亲为难。
呵呵，没关系，我会变。
唐凌飞呵呵一笑。
“？”
我和母亲正感到莫名其妙，他却抽风似的在我们面前做出极为夸张的表情，张牙舞爪一阵之后从宽大的衣服里揪出一塑料袋子，里面是绿油油切碎的韭菜。
母亲忍不住呵呵的笑，上前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说，臭小子，你都多大了还这么闹。
赵大爷闻声也来了。母亲说，老哥晚上别做饭了，我们一起包饺子吃。
“好啊！”赵大爷咧嘴笑，见凌飞和我回家，两位老人家都很开心。
母亲打发我去胡屠夫家买点儿肉馅来，唐凌飞喜欢吃肉。
整晚上，母亲眉眼都是在微笑着，赵大爷的嘴巴也是一直合不拢。
我喜欢待在有他的地方，他像是在散播快乐的阳光。
可以驱走我周围所有的灰暗。
送他们离开后，母亲让我去洗漱，她去房间给我整理床铺。
咳咳！房间里传来母亲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我突然想起给母亲买的止咳枇杷膏，赶紧去书包里找。
可是当我打开时却发觉原本装着一瓶的袋子里变成了两瓶？
“怎么了？”母亲看我发呆问道，是忘带东西了？还是丢什么了？
“没，没，我给你买了一，两瓶止咳的药，听说很管用。”我拿出来，给母亲递过去看。
“我没事，不要乱花钱，”母亲埋怨着，但还是接了过去，一看，说，这药很贵吧，怎么还买两瓶呀。
我只得笑而不语。
当然也心里也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我没有多买，药店也没有多送，是唐凌飞买的趁我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
母亲喝过药，笑着点头，嗯，真好喝，嗓子舒服多了。
母亲看着我，问，你困不困？
我摇了摇头，母亲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母亲告诉我，几天前，赵大姑来了，还特意来我们家坐了一会儿，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安稳，母亲不要过于伤心，毕竟，外公很老了，这么大岁数，无病无痛的离开也算是福气。
母亲面色有些犹豫，然后，又说，赵大姑提到了唐凌飞。
唐家两年前就打算安排唐凌飞出国读书，可是唐凌飞一直不同意。该劝的都劝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可他执拗的很，最后，也就是几天前，他竟然提出一个条件，说，出国也可以，但要带着一个人一起。
母亲说到这儿，然后看着我，说，他说要带着你一起。
“这事你知道吗？”母亲问我。
我摇头摇头。其实我也很吃惊，心里竟然还有些慌乱。我不想他走，这是我对与此事产生的第一个念头。至于，他说要带着我一起，那根本不可能，只是小孩子的义气罢了。
“赵大姑来你找就为了这事吗？”我问。
母亲点头。
“赵大姑是什么意思？”我问，但心里似乎隐隐知道。
“她想让我和你劝劝凌飞，你也知道，那小子脾气倔，软硬不吃，他家拿他没办法。”母亲说。
“哼，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呀！”我说。
我低头沉默。
母亲默默点了点头。
“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的很，他们家里人都劝不了，我们外人又能做什么，可是，既然，赵大姑开了口，我们也不能几句话就推了她吧。”母亲说，一面盯着我的脸，看我的反应。
“他们干嘛非要送他出国呢？在这里读书有什么不好的，”我难以理解。
母亲默然，看来她也不清楚。
“听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样，出去见见世面。再说了，他们家大人这样安排也一定有人家的道理，”母亲说。
嗯，也对。
几天前，班里就有个学生嚷嚷着，说想要出国，手里拿着政治书，一通大放厥词，毫无理性。
记得，当时唐凌飞还问我，你怎么看？
“什么？我不喜欢政治，我喜欢历史。”我说。历史更像是一面镜子。
“狗屁，我说的是出国！”他拿书，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是政治书。
我被他问的一愣，我能怎么看，心里忍不住发笑，有书读就已经不错了。
当然，我没这么说，我回答的很教课，‘是金子在那里都会发光的，如果，你不好好学，就算把你送到外星球，也不过是遛狗。’
当然结果是他又拿着政治书狠狠敲我的头。
现在想来，也许他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有些犹豫吧，有机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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