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风风火火，回去时候也是风风火火，不这样没办法，陈书记都说了最迟明天要落定，路上都不能浪费时间。
到了小马村已经是下午了，中午饭点就在路上度过，有事情牵肠挂肚，这肚子竟然也不觉得饿。
但，他不饿，不代表许干事不饿。
“媳妇！给许干事拿点吃的。”
马建国冲进屋子跟他婆娘说，自个儿说完就松裤腰带去茅厕里解手。
建国婶子本来就做好了中饭，看着人一直没回来，都锅上热着，人回来了连忙把饭菜都端出去。
许干事本不觉得饿，看见麦香四溢的大白馒头肚子也唱起了歌，他推托不了人家的好意，拣了一个往嘴里塞。
“婶子，馒头真香，真劲道！”许干事比着大拇指夸。
建国婶子笑眯眯看着人家吃，还贴心给剥了一个活蛋，蘸了酱油给他。“好吃吧，这是志强做的馒头，手艺还行吧。”
“志强？”许干事抹抹嘴角的馒头屑，放慢了咀嚼。
这是谁？队长夫妻不是没有儿女站住脚吗？是侄子？
“哎呀，许干事你不知道，志强是我们大队的养猪员，那猪养的叫一个好，去年那几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可都是他养的，养猪好，人也好，自己蒸馒头还惦记我们两口子。”
“这倒是个有本事的贴心人。”许干事点点头。
“是啊，贴心着呢，不过……”建国婶子瞅瞅外头她老头子还没回来，往前凑近低声问：“你跟大娘说说，咱这趟是干嘛来的，急急忙忙的。”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干菜过去。
许干事眨眨眼，这队长媳妇可真是个爱打探的性子，也是，没有儿女承欢膝下，过日子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
而且，他这事又不是不能说，迟早的事，吃完饭就得宣布，早个半小时说也没关系，毕竟吃人嘴软。
许干事这就开始把公社会议现场发生的事情演的活灵活现，建国婶子在一旁支着筷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时不时问一问，情绪价值给了十成十。
等马建国洗完手回屋里，建国婶子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她见老头子进来，挪开自己的位置，自个儿往门外走去。
马建国看自己媳妇出门，问了一句：“你干啥去？”
许干事也扭头看过来。
建国婶子掀着布帘子面色红润道：“我那菜地里没肥力了，我去志强那里搞点猪粪铺一铺，过个半个月还要种点萝卜呢。”
“哦！”马建国见是要猪粪，拿了一个馒头库库一顿吃。
许干事倒是觉得有些不对，这婶子刚从他这里打探了不少，这就去那个志强那里，不会是去告密吧？
“队长叔，那个志强会不会……”他说到一半，又换了个问法。
“婶子刚刚我这里才问了点事，万一考核上……”许干事话没有说全，他知道马建国懂他的意思。
马建国没当回事：“不怕，人家初中都没读完，不符合条件，你把心放下，赶紧吃，吃完我就把人集合起来，咱做个筛选，筛选完还要去猪场统计下病猪呢。”
许干事一颗心落下，初中都没读完确实也竞争不了，他想多了。
马建国啃着馒头夹干菜，吃了两口又慢了下来，他瞅着许干事茂密的头顶，心思跑远了。
马志强是初中没读完不假，但耐不住人家对象是高中毕业，还聪明！他那婆娘肯定是去通风报信了。
建国婶子还真被她家老头子说中了，她没个儿女，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她就是去报信的。
这么好的岗位，给了别人还不如给她家志强，哪怕学历上差点，多准备半小时也能多有点机会！
她可不管什么学历刚不刚控，都是人总能宽容，学历那就不是个事儿！
再说了，她家志强还有个知青对象呢！
“志强！志强！”她扒拉着养猪场的木门，这次她怎么使劲都扒拉不开，扯着嗓子在外头喊。
马志强打扫着猪圈，在没有药的情况下，他只能让猪圈保持干净减少感染，见小病猪比昨儿个还精神了一点，耳朵下的溢液有了一定的减少，他更觉得他对象是真有本事。
就是学什么通什么的聪明人！
等公社招人，他对象这种聪明人指定能被招上。
他心里美滋滋，正铲着猪粪乐呵呵想着，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喊着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去，是他建国婶子。
他赶紧从猪圈里出来，把手套摘下，把他婶子迎进来。
“婶子，怎么上我这来了，我这里头有味，不好闻。”马志强挥舞手散散味，但也就是心理作用，一点也不管用，他有些不好意思，“到屋里坐吧，屋里门一关味道就少了。”
建国婶子可不是来坐的，她心急，拉住要去屋子里的马志强就在猪圈前讲。
叽里咕噜一顿好说。
马志强听明白了，她婶子念着他呢，来给他报信的，虽然他早猜到了，但这次有了具体的选拔标准，他也感念她一番好心。
“谢谢婶子，婶子你等我会儿。”他得去屋里拿点东西给他婶子送去，昨儿的红烧肉还有半碗咧……但是是剩菜，不太送的出手，要不给粮食吧，正经好东西。
“婶子不要你东西，你赶紧和你对象通个气，还有你这猪，要是有病赶紧送公社去，人家要来统计了。”
她就知道她志强客气，又要给她拿东西，她才不呢，连连摆手嘱咐几句就要走，临了记起自己出门前撒的谎，停住脚步：“志强，你猪粪给我点，我好铺到我那菜地里去。”
“好嘞！”其他没有，猪粪管够。
马志强调转回头，去另一个猪圈里铲了点干猪粪拿簸箕装上，“要化点水和泥巴兑开，不然力道太足会烧苗的。”
“知道知道，老农民了能不知道，你快和你对象说，我这就走了。”
建国婶子来的快去得也快，脚步健朗得都不像个五十多岁的人。
马志强目送他建国婶子离开，回头看着这头小病猪，犯了难。
有人来统计，那他这头病猪就瞒不住了，何况他还是捡漏来的，那头小弱猪是在队长面前过了明路的，这头小病猪可是瞒着的。
先赶林子里养？
不不不，会被其他野兽给吃了的。
那放哪里养呢？哪能不被人发现？
他摩挲着下巴颏想着。
正想着，孙建国操着大嗓门兴冲冲过来了。
“志强，我路上碰到队长媳妇了，她咋过来要猪粪了？还有我跟你说啊，那拖拉机可真威风，那汽油味可真好闻！我们四个大老爷们才把那铁疙瘩给搬下来，费老鼻子劲了！”
孙建国神采飞扬，手上沾满了锈泥。
两只手都是压红的痕迹，偏偏这小子兴奋上头，浑然不觉得手痛，一个劲地说着那拖拉机多好多好。
“建国叔搞来了拖拉机？他本事还真大……”
等等，这家伙的家不就是个好去处。
“你等等，帮我办件事。”
马志强找了一个箩筐，铺了一层稻草，又把这只小病猪给放进去，还放进去一些食料进去。
孙建国看着马志强动作，挠挠头，这是要干啥事，这只猪直接卖了吗，瞅着比昨儿个还要精神，卖了不亏了吗。
等到这箩筐推给他，他傻愣愣抱着箩筐问：“给我干啥？”
“放你屋里养几天，别被发现了，你家比较偏，怎么都不会有人过去，公社要来查病猪，这猪仔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以后生猪，养猪，卖猪肉的美梦就破灭了！”
孙建国眼珠子瞪圆，要是猪被没收可怎么成，他还靠着这些猪重振他的销售大计呢！
“你放心，交给我吧！”孙建国视死如归抱着箩筐就走。
送走孙建国，马志强把小病猪待过的猪圈给快速清理了一番，本来就清理的差不多了，随便再擦拭一番就看不出来养过猪的痕迹了。
仔细洗了手，换了衣服，连忙去找他对象报信。
下了山，碰到好些人都搬着长凳去晒场那边。
马志强眉毛一动，这马建国的速度可真快，一个个都通知上了。
等他在半路截到他对象，他才舒了一口气。
林佩玉看见马志强朝他打招呼，搬着椅子从知青队里脱离开。
“你怎么来了？不是统一去晒场集合吗？”
马志强随手接过椅子，凑近林佩玉耳边跟她言语几下。
林佩玉眼睛亮了，这次还真是没卡知青，她算是有戏了，不过那册子会不会有点困难，而且只招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眉头又皱拢。
马志强把她皱拢的眉头揉开，鼓励道：“别发愁，你要是选不上，这小马村就没人能选上了，自信点！你之前啥都不会的时候，还把我的猪的病都治好了，还养那么胖乎，你可以的！猪和人不都是一个治法，放手去做就行！”
难得看到自己对象发愁，他就要扮作解语花来宽慰她，聪明人就是想太多，容易把自己陷入牛角尖里。
林佩玉还是对治人和治猪两者抱有不同的想法，拿猪当人治那是没办法，每个领域都有自成一套的系统，不是她能随便就能融会贯通的。
那次是她运气好，眼睛尖才看见那滑肠的草，真比起药理，她……
“怎么又沉默了，走吧，别多想，开心一点，大不了晚上我多学两页物理书。”
昨儿学语文，今儿个学物理，那玩意儿学起来真是头大，想到这里，他轻松的脸庞又苦涩起来，他真不是读书的料。
林佩玉扑哧一笑，这家伙，读书还真是给她读的，拿多读书来博她一笑，真是有意思。
笑了笑，确实轻松了不少。
林佩玉由着马志强推她走，融入人群，往晒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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