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的预备铃响到第二遍时,教室里还浸在一片嘈杂里。
苏晚抱着数学练习册走到讲台前,黑板上还留着下午物理课的公式,粉笔灰在灯光下浮浮沉沉,像细小的雪粒。
他拿起板擦,先把黑板下半部分擦出块干净的区域——那里高度刚好,他写起来不用踮脚。
“苏晚,快点写昨天那道附加题的步骤!”后排有人喊,“我昨天琢磨半宿没弄懂。”
苏晚应了声,从粉笔盒里挑了支白色粉笔——不是那种容易断的廉价货,是学校统一发的无尘粉笔,握在手里很顺滑。
他抬手在黑板上写下题目,字迹清瘦却有力,每个数字都站得笔直。
然后开始写解题步骤,分了三栏,左边是主干公式,中间写推导过程,右边用括号标着“关键:注意定义域”,和他笔记本上的习惯一模一样。
写到第三步时,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吱呀”声。
苏晚没回头,只听见有人走到讲台边,带着点刻意的重响。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截灰色校服袖子——是数学课代表张力,两人上周小组作业时吵过一架,张力觉得苏晚的解法“太绕”,苏晚没反驳,只是默默把两种解法都写在了报告里。
突然,手腕被人撞了一下。
苏晚手里的粉笔“啪”地断成两截,白色的粉笔头落在讲台上,滚到粉笔盒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力拿起板擦,对着他刚写的步骤用力擦了起来——动作又快又狠,黑板上瞬间只剩下模糊的白痕,连带着旁边的题目都被擦掉了一角。
“你干什么?”苏晚皱起眉,声音不高,却带着点紧绷。
张力把板擦往讲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粉笔灰扬起来,呛得人嗓子发痒。
“写得乱七八糟的,”他撇撇嘴,语气带着点挑衅,“老师说过步骤要简洁,你这写得跟说明书似的,浪费黑板空间。”
周围的喧闹声突然停了,好几双眼睛都看向讲台。
苏晚站在空了大半的黑板前,手里捏着半截粉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确实不擅长吵架,小时候被欺负了也只会抿着嘴不说话,但此刻看着那片被擦掉的空白,心里莫名有点堵——那不是乱七八糟的步骤,是他昨晚算到十一点才理清的思路,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粉笔头,刚要重新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别动。”林野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笃定。
苏晚转头,看见林野从座位上走过来,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T恤。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另一支白色粉笔,看都没看张力,直接抬手在刚才被擦掉的位置写了起来。
一笔一划,竟然和苏晚刚才的步骤分毫不差。
林野的粉笔字比苏晚的张扬些,笔画带着点随意的弧度,却异常清晰。
他写到苏晚被打断的第三步,顿了顿,又往下写了两行,甚至在旁边添了行小字:“另解:用苏晚说的分段讨论,更稳妥。”——那是苏晚刚才在座位上跟同桌嘀咕了半句,没说完就被老师叫上讲台写步骤的。
“刚才听你说了半句,”林野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放下粉笔,转头冲苏晚眨了眨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继续吧,后面的步骤我记不全了。”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黑板上熟悉的思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烘烘的。
林野平时看起来总在走神,上课要么转笔要么看窗外,却连他随口说的半句解题思路都记住了。
张力站在旁边,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被林野瞥过来的眼神堵了回去——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点“别找事”的笃定。
他悻悻地抓起板擦,转身回了座位,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林野回座位时,路过苏晚身边,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就是看你脾气好,觉得你不会较真。”
苏晚没说话,指尖捏着那半截粉笔,粉笔的凉意顺着指缝漫上来,却奇异地压下了刚才的堵闷。
他重新抬手,在林野写的步骤后面接下去,这次的粉笔字比刚才更稳,笔画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讲台下的同学又开始小声讨论,有人说“林野记性真好”,有人说“苏晚这解法确实清楚”。
苏晚写完最后一步,放下粉笔,转身时正好对上林野的目光——他正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支着下巴,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又响了起来,混着教室里的“沙沙”落笔声,像首没谱的歌。
苏晚走回座位,指尖还留着粉笔的涩感,他低头翻开笔记本,在刚才那道题旁画了个小小的对勾,比平时画得更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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