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像被晒软的棉花,轻轻落在教学楼的走廊里。
苏晚抱着画夹往美术室走,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混着远处操场传来的篮球声,倒显出几分安静。
他报了学校的美术兴趣班,学费不贵,母亲知道他喜欢画画,特意多给了些零花钱,让他别耽误了这点爱好。
美术室在教学楼的尽头,门是深棕色的木门,上面挂着块褪色的牌子:“闲人免进”。
苏晚走到门前,伸手去拧门把手,却发现锁芯转不动——锁上了。
他皱了皱眉,往窗里瞥了一眼,看见自己常用的画架还靠在墙角,上面搭着块洗得发白的画布,是上周没画完的静物。
“忘带钥匙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苏晚回头,看见林野背着书包站在走廊那头,校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肩上,手里晃着串钥匙,阳光落在钥匙环的金属链上,晃出细碎的光。
“嗯,”苏晚往后退了半步,让开门口的位置,“可能老师锁门了。”
林野走过来,把钥匙串上的铜色钥匙摘下来,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锁开了。
“美术老师跟我妈认识,”他推开门,侧身让苏晚先进,“说我偶尔想画画可以过来,给了把备用钥匙。”
门一打开,一股松节油混着颜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美术室比教室宽敞,靠窗的位置摆着几排画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的光斑,像被切开的黄油。
角落里的架子上摆着一排颜料,管身上印着外文,是苏晚只在美术杂志上见过的进口品牌,管身饱满,显然没怎么用过。
苏晚没多看那些颜料,径直走到自己常用的画架前。
那画架有点旧,金属架上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银色,是他从仓库里翻出来修好的。
他放下画夹,从里面拿出自己的颜料盒——国产的塑料盒,盖子上印着褪色的向日葵,里面的颜料管挤得鼓鼓的,都是最基础的十二色,他用了快半年,管身被捏得皱巴巴的。
“要调色吗?”林野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颜料挤在调色盘里,“那边有新的调色刀,老师刚买的。”
苏晚摇摇头,从画夹里抽出自己的调色刀——刀片有点钝了,木柄被磨得发亮,是他用零花钱在文具店买的,十块钱一把。
“这个顺手。”他说着,沾了点钴蓝,又混了点钛白,在调色盘里慢慢碾开,颜料混合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野没再说话,就那么靠在门框上看着。
苏晚调颜料时很专注,眉头微蹙,下唇轻轻抿着,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刚好遮住眼下的那颗小痣(林野上次在速写本上见过,却没注意真人也有)。
他的手指很灵活,捏着调色刀的姿势稳得很,哪怕只是调一种蓝,也分了三次加白,直到调出和窗外天空最像的那种浅蓝——带着点灰调,是夏末午后特有的颜色。
“你画画时很专注。”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美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的笔尖顿了顿,钴蓝和钛白的混合颜料在调色盘里晕开一小片,像块被打湿的天空。
他没回头,手里的调色刀继续碾着颜料,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林野听见:“你打球时也很专注。”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有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慢慢移动。
林野靠在门框上的肩膀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苏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调色盘上,却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手下的动作更稳了——他开始往颜料里加一点点赭石,调一种更暖的蓝,像傍晚要落的太阳染过的天。
过了会儿,林野转身走到旁边的画架前,拿起一支铅笔,在空白的画纸上随意地划了两笔——是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苏晚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点,手里的调色刀不小心多沾了点赭石,颜料突然变得像火烧云了。
“我借支炭笔就走,”林野从笔筒里抽了支炭笔,在指尖转了转,“不打扰你。”
苏晚“嗯”了一声,已经开始往画布上落笔。
第一笔是天空的底色,浅蓝铺得很匀,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没有一丝褶皱。
他听见林野轻轻带上门的声音,“咔嗒”一声,很轻,像怕惊扰了画布上刚落下的颜色。
门关上后,美术室又恢复了安静。
苏晚看着画布上的那片浅蓝,突然觉得刚才加的那点赭石加对了——暖融融的,像刚才林野站在门口时,身上带着的那点阳光的温度。
他拿起画笔,蘸了点白色,开始画天上的云,指尖还留着调色刀的木柄温度,像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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