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明,天际那一缕深蓝彻底淡去,天光还没有大亮,雾气茫茫,昨晚似乎下过了一场细雨,风中飘荡着氤氲的水雾,一只蝴蝶在雾里磕磕绊绊拍打着翅膀,从大雾里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光线,似乎带着某种目的,从窗缝钻进了林北极宿舍,径直向林北极的床位去。
空气还是静静的,起床铃还没响,宿舍唯一动静仅有空调“嗡嗡”的运作声,那蝴蝶也不敢打破这片静吧,于是安安静静地挂在了林北极的蚊帐上。
“叮铃铃——”
不过多久,这片宁静终于还是被起床铃打破,唤醒了这栋寂静的宿舍楼。
宿舍床板发出一声接着一声慵懒的“咯吱”响,床下的林晓初起床的动静晃醒了上铺的林北极。
好困,林北极浑身肌肉还没恢复力气,使了浑身的劲才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全不顾鼻尖紧紧贴着床头的蚊帐被压得扭曲,下了极大的决心,半睡半醒的眼睛才终于朦朦胧胧睁开。
怎么……这么暗……阴天吗?
平日这个时间,光线都会从窗边洒进来,直直地打在林北极的床头,这会儿眼前却阴阴的,好像……还能再睡会儿。
林北极努力撑开眼皮,视线仍是模模糊糊,恍惚间鼻尖一大片黑。
怎么有一块黑布在我蚊帐上……林北极脑袋沉沉的,心想。
她又闭上眼睛,缓了会儿又撑开来,眼前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起来,那块鼻尖的黑布逐渐有了形状。
这是什么鬼……
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恢复了一丝清醒,她努力看清鼻尖那块“黑布”,两颗眼珠紧紧对在一起,一个斗鸡眼儿终于辨清了鼻尖上的东西。
“啊——”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刺破宿舍的宁静,像一阵刺眼的破晓割裂黑暗,刺了进来,强行打破了所有人的慵懒,一瞬间一个宿舍被灌了股洪荒之力,所有人齐声发出雄狮般的低吼,那蝴蝶也被吓得扑腾了起来,随后又落回方才的挂在林北极鼻尖的位置。
“林!北!极!”白爽是宿舍最直率的体育生,她首先发泄了她被迫清醒的不满。
“怎么了?”林晓初略沙哑的声音,平静中带了些无奈。
“飞……飞蛾!”林北极浑身弹了起来,像灌了鸡血似的,紧紧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角离这蝴蝶最远的一角,“好大一只!”
林北极这铺床突然晃起来,伴随着床下林晓初的呕吼,床边围栏之间忽然冒出了林晓初的脑袋,和一双充满哀怨的眼睛。
“在哪?”林晓初冷静的语气中透着无奈,双目紧紧盯着床角缩成一团的林北极。
林北极浑身缩在被子里,像一个大雪球,只有一只左手伸出来,紧紧锁着床角的那只蝴蝶一收一伸地一顿猛指:“那里!那里!”
林晓初顺着林北极指的方向看去,松松懒懒的眼神一瞬间瞪了圆,随即一声刺耳的爆鸣声从林晓初的口中飙出来又一次刺破了宿舍的宁静:“啊——”
“哈哈哈哈哈!”看到林晓初被吓成这副模样,林北极作为她的损友,自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简灿从床板弹起来,腰板挺得比板子还直,满脸无奈看着她们俩。
“阿灿,你快来看!”或许是看到林晓初害怕了,林北极瞬间恢复了胆儿,刚刚的笑还没从嘴角松下,随后卸下身上的被子,一脑袋凑进了那黑蝶,满眼亮着碎光,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简灿没回应,但林晓初又凑了回来,林北极和林晓初俩脑袋,一前一后隔着蚊帐,两对眼睛死死包围住了这只黑蝶。
“这‘飞蛾’不会有毒吧?”林北极蹙着眉,仔细观察着它身上的花纹,光线下那黑蝶似乎反射出了不同的彩色,林北极不禁感叹,“哇,这是玄色吗?好高级的‘飞蛾’。”
“什么‘飞蛾’,人家明明是蝴蝶!”林晓初用着平静而老沉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总是戳中林北极的笑点。
听到她的话,林北极不正经地嘻嘻笑起来。
林晓初脑袋朝后一退,双手攥住蚊帐:“你要玩这只蝴蝶吗?不要就抖走了。”
“我才不要,我玩它?我怕我把它玩死,它把我毒死。”林北极朝后靠了靠,静候林晓初动手。
林晓初平静地笑了笑,继而两眼一瞪,双手猛地一抽,整铺床猛地一摆,整块蚊帐都要被拽下来了,那蝴蝶也被这动静震得扑腾起来,继而林晓初迅猛一缩,像个地鼠躲进洞一样缩回了自己的床。
“啊——”那蝴蝶似乎受了惊,围着宿舍到处乱飞,引得宿舍八人的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
好一会儿,那黑蝶才终于不见了踪影。
“飞……飞出去了吗?”林北极小心翼翼从凌乱的蚊帐缝里钻出脑袋,向四周小心翼翼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应该吧?”林晓初也从蚊帐里探出脑袋,两人一上一下,像两个连体的木偶,神同步地左右左右晃脑袋。
“你们两个!”简灿语气中带着怒意,却满眼含笑,看着眼前这俩脑袋一上一下,迷一样同步地看向自己,她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逐渐柔下来,像一个妈妈带着俩孩子一样,上瞪一个下瞪一个,“还不洗漱,还不洗漱!”
“叮铃铃——”
直到最后五分钟的出门铃响起,整个宿舍才终于反应过来,慌慌忙忙一股涌向洗漱台。
趁着洗漱台挤满了人,林北极趁机钻到林晓初身边,侧着身脑袋低过她的肩膀,抬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嘴角邪笑带着一丝戏谑:“我们一起回班不?一起去小卖部买早餐。”
林晓初沉眸一瞥,直直和林北极对上了视线,又平静地转开了眸,嘴上还挂着牙膏沫,手中停住了刷牙的动作,她的目光又瞥了一眼身边的白爽,正要习惯性叹口气,却刚好被牙膏沫呛住,不停地咳嗽起来。
“好吧——”林北极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钻出了人堆,独自刷起牙。
虽然之前林北极一直在都是自己去吃早餐,可她很想有林晓初陪着,在这个连上厕所都要两个人一起去的高中,一个人,她总感觉自己是个异类,她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别人觉得她孤独。
她甚至有些不服气:明明她和林晓初在一起更有话题,明明她们在一起相处得更自然,就因为白爽先认识了林晓初,就抢到了林晓初这个搭子嘛?
林北极越想越不高兴,也为一会儿要一个人去吃早餐感到焦虑,她不自觉死死咬着牙刷,牙刷毛都被咬得变形了去。
不过……她转念一想,平日白爽对自己也很温柔,林北极喜欢热情的拥抱,她也总是去抱白爽,白爽虽然嘴上用开玩笑的方式嫌弃,但身体却从未拒绝,她还在林北极床坏的时候收留林北极,上她的床一块睡呢……
白爽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不喜欢白爽呢?唉……
清晨的内耗和刷牙同时结束,她含住了一口水,漱漱口后,带着嘴里的牙膏沫一块吐了出来。
林晓初刷好了牙,凑了过来,试探地问林北极:“我们三个……一起走?”
林北极舒了口气,却看着眼前白爽也跟着靠了过来,她还不知道林北极的心思,一只手臂拍上林晓初的肩,催促着林晓初快点走,林北极心里还是有些固执,总感觉有一个不可推翻的观点在告诉自己:搭子只能有一个,三个人总有一个会被抛弃。
于是自觉退出了她们:“你们去吧,我……不去吃早餐。”
白爽的催促声愈来愈急了些:“走啊,宿舍大门快锁了!”手上不断推着林晓初往门口去。
林晓初看不出林北极的失落吗?她湿漉漉的眼睛紧紧锁着眼前垂头无措的林北极,即使步子在往前迈,脑袋却偏着身后的林北极转。
她们离开后,宿舍静悄悄的,只剩下林北极一个人,晨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好像显得有些孤寂。
收拾好一切,她拎起她的伞,单肩背起她的书包,强装潇洒吹开垂在鼻尖的刘海,一个人离开了宿舍。
伞里悄悄缩了只黑蝶,在林北极甩来甩去的路途里,藏得仔仔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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