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话。顾知音瞅着沈颜有些泛白的衣裳,敛着眉思忖了一会,突然启唇:"沈姑娘,陪我去集市上购置些新衣服吧。"
沈颜应允。两人一路到了铺子,铺里的大娘热情的招呼她俩个,顾知音看中了几件,又挑了一些衣服拉着沈颜去了隔间比划。
沈颜慢条斯理的脱去外衣,换上一件天蓝色襦裙。顾知音替她舒展了褶皱,手扶着她的肩膀引她在镜子前欣赏。镜子中的沈颜身材纤细,鼻梁高挺,眉宇之间积攒着一股坚韧。
顾知音凝眼看着,指腹下隐隐感触到有些突兀的骨骼,不觉生出一些怜惜。
沈颜感觉气氛有些凝滞,轻声开口:“顾姑娘,可是这件衣服不合适吗?”
顾知音回神,微笑道:"怎么会呢。你穿着极美。"
当下又另外挑了几件,躲着沈颜偷偷交了钱。沈颜后来才知道,她当日挑的衣物是她以往购置的数倍份量。
咸宁城的冬日,海拔较高的一些山上已经积淀了厚厚的雪。顾知音往日里总会拉着姐妹来这里滑冰玩雪。她见着沈颜平日里总是在院子里打坐练功,想着拉她起来散散心。
沈颜没经得住顾知音的盛情邀约,坐着马车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琴山山脚下。山脚下的树枝上已经盖起了层层白雪,远望山坡间,满眼都是雪皑皑一片。
沈颜以前在玉溪门,未曾见过雪景。当脚下踩着雪块发出咯吱的响声时,久违的笑容也终于在她脸上绽开。
顾知音蹲下身子从雪海中捧了一手,用双手聚拢团成了一个圆球,玩心瞬间起来,将这个圆球猛一用力投向了沈颜。
沈颜正用布料擦拭着剑柄,未曾料到身后的少女临时的玩乐。雪球擦过她的脖子,还是有一点雪从她的脖间滑落。
这雪粘在肌肤上,带起一股凉意。顾知音跑过来,轻轻帮着她拍落了残存在外衣上的雪,柔声中带着关切:“抱歉沈姑娘,雪球一时投偏了。”
她的动作轻缓而温柔,让人生不起任何脾气。沈颜淡淡的开口:“无妨。”
顾知音朗声笑了,牵着她到了一处坡处,对她道:“沈姑娘,我从上面坐着滑木下来,先给你做个示范。”
沈颜点头。顾知音坐着滑木自高处而下,到平地时雪花仍是扑了个满脸。她丝毫没有介意,乐着又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第二次滑下来的时候,她的手摁在地上顺着摩擦,不小心擦出了一道小口。沈颜眼睛看不见,鼻子却嗅到了一点点血味。
她朝顾知音滑落的方向靠近,语气中带有一丝严肃:“你受伤了。”
顾知音起身,面容未改,言语是轻松的:“只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事。”
沈颜拿住她的手腕,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盒,低下头贴着将药沫倒在了渗出血渍的伤口上。接着用手轻轻将药沫抹开来,神情聚起了超出其练功时的专注。
顾知音眼眸往下,瞧着靠近的那张脸艳丽绝伦,美中带了不被人轻视的倔强。呼气如蜜,温香在侧。她凝视着,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好了。”沈颜细细弄完,终于抬起头。顾知音思绪拉回,手上尚有沈颜接触过的温度,心头莫名有点痒意。
两人在琴山玩了半天,笑声连连,把冬日的沉闷散了个尽。
此日如常,顾知音在春香楼唱罢歌,沈颜仍是在靠窗的桌子旁候着她。顾知音牵着沈颜出了楼,和她讲起今日上台遇到的种种趣事。沈颜默默听着,脸上是微微的笑意。
归了家,推开门,阿婆屋内的灯已然灭了。顾知音烧了热水,先后端了两盆热水进门来。她脱下自己的鞋袜,因今日玩了雪,袜子上积了些水渍。脚踏入热水中,这一天的疲惫也如烟消走。
沈颜在旁,褪去袜子的脚碰着木盆险些错了位置,顾知音余光及时捕捉到,忙抬起手扶着沈颜的脚踝,施力帮她调整了正确的方向。
沈颜只觉得脚踝突然一凉,眉心微微蹙起,下意识的将头往顾知音所在的位置偏了几度。
顾知音脸颊有些微红,快速收回了手。暖声道:“抱歉沈姑娘,我只是怕你踏错了位置。”
沈颜面色平静,嘴角微微扬,道:“我当然知道,沈姑娘何须解释。”
顾知音笑着转过头,一双玉足在水间挑出浪花。静言一阵,她突然开口:“明日春香楼会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过来听乐,沈姑娘你明日一定会去看的对吧。”
沈颜闻言,应她:“嗯。”
一夜寥寂,身旁多了个女子轻缓的呼吸声,这一阵倒是睡得安稳了许多。
次日,宴乐准时开始。沈颜在台下坐着,听着熟悉而婉转的歌声在台上悠扬响起。隔壁坐着的几个人在扯着闲话:“今日好像来了一个官宦子弟,貌似叫~叫什么~秦湘王。”说着那人指向了离台最近的贵客席位,“呐,就是他。”
秦湘王此刻正一身惬意的听着曲,拍了拍身旁男子,满嘴的吊儿郎当:“炎武兄,你看,这咸宁城的歌伎是不是如我所说,歌喉悦耳动听,样貌也是赛若天仙。”
身旁的男子长得俊俏,嘴鼻之间有淡淡的秀气。他摇晃了一下头,眼里有着隐隐亮光,玩味的笑容一闪而过。和春香楼的老鸨低声嘱咐了几句,又接着听曲赏颜。
沈颜静静听着,歌声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停了。以往的时候,大约一刻钟的功夫顾知音也就会慢慢出来了。可是今日格外反常,沈颜久久等不到顾知音出来唤她。
她站起身,摸着楼柱一点点往前,问了几个人,找到了春香楼的老鸨。那沾满脂粉味的姨娘告诉她,顾知音和秦湘王有事相谈,在二楼的阁间。
沈颜快些摸着墙壁上了二楼,耳朵敏锐的听到了少女隐隐的叫喊声。她知道,那是顾知音的音色。她依声到了门外,手心因为颤抖而渗出了些微冷汗。
阁房的大门紧闭,怎么也打不开。沈颜当机立断,一脚踹开了房门。耳边是少女的吟喊声和另一人吃惊的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你是何人?冒冒失失闯进来做什么?”
顾知音今日唱罢歌曲之后,老鸨赵姨娘嘱咐她曲完后去二楼阁间,说台下的秦湘王特别赏识她的歌喉,想和她相谈一番。
她虽然不喜欢这类场合,但赵姨娘既如此嘱咐了,碍于她的情面总得去应付。
顾知音进了房门,见着刚才台下的那位男子端坐在茶桌旁,他面色喜然,是满满的善意。顾知音和他施了个礼,招呼了一声。孙炎武让她过来就坐,亲手给她倒了一碗茶水。
“这香茶醉人,能解人之渴。”孙炎武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顾姑娘,你坐下细细品一品吧。”
顾知音闻言落座,轻尝了一口,道:“是好茶。”
孙炎武勾着笑脸,笑中带着几丝轻浮。他开口道:“顾姑娘好品味,不过这好茶配佳人。”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眼中含了几分戏谑,“就是不知道这佳人能否心领我千里前来赏乐的苦心呢。”
顾知音抬头,眼底流过一丝嫌恶。口中道:“贵公子前来赏乐我自然心领。只是今日我家中还有他事要忙,就先失陪了。”说着站起声就要往门外走。
孙炎武在她身后轻笑,讥笑道:“在本公子面前装什么清高。你们这样的歌伎花瓶,本公子见得多了。”说着快步拿住顾知音的手腕,狠一用力,将她抵在一旁的木柜窗上,脱口骂道:“我最见不得你们这些自诩卖艺不卖身的歌伎了,说说看,你背地里都睡过几个男人了。”
顾知音的手腕被抓得生疼,使出全身力气挣开他的手,眼里透着寒意,笑怒道:“有多少个都和你没关系。”
孙炎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手下的动作愈发的粗鲁,刺耳的撕衣声,面前女子的骂声,他全置若罔闻。
沈颜踹门进来的时候,在她面前的即是这样的场面。她眼睛看不见,只能循着声音拔剑朝孙炎武刺了过去。孙炎武大为震惊,来不及拔剑,堪堪臂膀已经受了一个大口。他一个滚身,抽出配剑,使出全身力气挡住沈颜的剑锋。
沈颜挥出第一剑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是面前之人的对手了。他吃力应了几招,心中却是疑问丛生。这人的剑法招式怎么和玉溪门下弟子如出一辙。
沈颜剑锋狠厉,短短几秒已将面前男子踩在脚下,她听得男子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叮当作响,施力一扯,细细摩挲玉佩上的纹理脉络。
和心中隐藏已久的预想对上以后,她皱眉,想要立即挥剑将这那男子命丧当场。孙炎武眼看就要毙命,心下一急,脑海飞速运转,脱口带着讨好道:“阁下可是玉溪门失踪的弟子沈颜?”
沈颜眉心急蹙,冷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沈颜。”她对着孙炎武,厉声启唇,“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孙炎武趁着她晃神之际,从怀里掏出一把白粉撒向空中,自后门翻窗而出。沈颜闻着气味不对,敛着鼻息,对身旁的顾知音开口:“这粉末有毒,不可吸入。”
等着粉味散去,顾知音近了沈颜身侧,沈颜在触到顾知音暴露在外的手臂那一刻,她一颗心仿若被巨石砸碎,嘴唇咬出一道血痕。
顾知音听见她说:“知音,是我来迟了。”
顾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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