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处的报销单在财务科堆成了小山。
"姜小姐，"财务科的李姐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您这报销单上'高级朱砂符纸五十张，单价三百'，我们查过了，市面上最贵的也不过八十。"
姜晚趴在柜台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李姐，这您就不懂了。我这可是龙虎山特供，开过光的！"
"那这'千年桃木剑一把，损耗费八千'又是什么？"李姐的眼镜片上反射出寒光，"后勤组说您交上来的就是两截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烂木头。"
"哎哟，您这话说的，"姜晚夸张地捂住胸口，"那可是我祖传的法器！拼多多能买得到吗？感情这东西，能用金钱衡量吗？"
李姐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沈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给她报。"
姜晚回头，看见沈厌站在走廊阴影里，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眼下挂着两道明显的青黑。
"沈组长！"李姐立刻换上恭敬的语气，"可是这不符合规定..."
"特殊事件，特殊处理。"沈厌走过来，把文件放在柜台上，"十三名纺织厂女工醒了，但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红颜阁那边，确认七位失踪名流的身份了。"
姜晚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些挂在墙上的脸皮容器，那些无声尖叫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
"哦对了，"沈厌瞥了一眼报销单，"把她的'情感损失费'也加上。"
姜晚瞪大眼睛："这你都知道？我还没写呢！"
沈厌没理她，转身走向会议室，姜晚赶紧抓起批好的报销单，小跑着跟上。
"喂，沈组长，"她凑过去小声问，"你真给我报'情感损失费'啊？"
"省得你再去天桥底下骗人。"沈厌头也不回。
会议室里，小林正在整理红颜阁案件的资料，投影仪上显示着七位失踪者的照片，个个非富即贵。
"七个人，正好对应七个地点。"小林推了推眼镜，"纺织厂是第一个，红颜阁是第六个。根据红玉临死前的话，第七个仪式应该已经开始了。"
姜晚瘫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借命，借寿，还专挑前世有功德的人...这幕后黑手到底想活多久啊？"
沈厌把一叠照片扔在桌上："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尸体，死状凄惨。男的被开膛破肚，内脏不翼而飞；女的全身皮肤被完整剥下，就像一件脱下的衣服。
"今早刚发生的，"沈厌声音冰冷，"男的叫陈明，林氏集团女婿；女的叫苏婉，红颜阁高级美容顾问。"
姜晚猛地坐直："林氏？那个做房地产的林氏？"
小林调出新的资料："林氏集团独女林妙妙，一周前突然留书出走，说是去看极光，但林总裁坚持认为女儿被杀害了，要求我们深入调查。"
"有意思。"姜晚摸着下巴，"女婿惨死，女儿失踪...这家人是捅了鬼窝吗？"
沈厌站起身："去现场看看。"
林氏豪宅位于城郊别墅区，富丽堂皇得像座宫殿，林总裁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布满血丝。
"我女儿不可能自己去什么冰岛！"他一拳砸在红木桌上，"妙妙最怕冷了！那封遗书...不，那封信绝对是伪造的！"
林夫人坐在一旁默默流泪，手里攥着一条绣着"妙"字的手帕。
"林总，"沈厌语气平静，"我们需要去您女儿的房间看看。"
林妙妙的卧室是典型的千金小姐闺房，满墙的明星海报，床上堆满毛绒玩具，姜晚在梳妆台前停下，拿起一个精致的香水瓶闻了闻。
"这味道..."她皱眉，"和红颜阁的返颜霜有点像。"
沈厌检查着书桌："电脑被动过，硬盘被取走了。"
姜晚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林妙妙和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站在海边，笑得灿烂。
"这就是陈明？"她拿起相框，"长得挺人模狗样的。"
沈厌走过来看了一眼："三个月前拍的，马尔代夫。"
"三个月..."姜晚若有所思，"正好是红颜阁开始活跃的时间。"
楼下突然传来林夫人的尖叫声，两人冲下楼，看见林夫人瘫倒在地，手里死死抓着一张照片。
"妙妙！我的妙妙！"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她在受苦！她在喊救命！"
照片上是某个山村的远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姜晚蹲下身，轻声问："林夫人，您怎么知道林小姐在受苦？"
"我梦到了！"林夫人抓住姜晚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几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妙妙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身上插满了管子，她在喊'妈妈救我'！"
姜晚与沈厌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总，"沈厌拿起那张照片，"这是哪里？"
林总裁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陈家村...陈明老家的村子，已经荒废十几年了。"
回程的车上，姜晚一直摩挲着手腕上的青铜镯子，这是她从小戴到大的法器，据说是师父留给她的，镯子内侧刻着古怪的符文，连她都认不全。
"你觉得林夫人说的是真的吗？"她突然问，"关于梦境的事。"
沈厌专注地开车："魂魄受难，血亲感应。有可能。"
姜晚正要说话，青铜镯子突然变得滚烫，她痛呼一声，差点把镯子甩出去。
"怎么了？"沈厌皱眉。
姜晚惊疑不定地看着镯子，内侧的符文正在发光，陈旧的朱砂组成了几个模糊的字：
「功德之魂，天道之眼，七魄为祭，借寿瞒天」
"这是什么意思..."她喃喃自语。
沈厌瞥了一眼："你的镯子在说话？"
"不是说话，是..."姜晚突然瞪大眼睛，"我明白了！借寿需要瞒过天道，而前世有大功德的人，他们的魂魄特殊，可以用来遮蔽天机！"
沈厌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急停，他转头盯着姜晚："所以林妙妙是第七个仪式的关键。"
"因为她前世有大功德。"姜晚点头，"而陈明和苏婉...他们的魂魄也被收走了，可能是作为'祭品'。"
沈厌立刻拿出手机："小林，查一下陈家村的位置，再调出陈明这三个月来的行踪记录。"
挂断电话，他看向姜晚："我们需要招魂，确认林妙妙的魂魄是否真的被拘走了。"
特调处的法事室里，姜晚摆好了招魂阵，陈明和苏婉的遗物放在阵眼处，四周点着七盏长明灯。
"魂兮归来..."姜晚念着招魂咒，手中青铜铃铛有节奏地摇晃。
半小时后，她满头大汗地停下来："不对劲，招不到。他们的魂魄不在阴间，也不在阳世。"
"被拘走了。"沈厌沉声道。
这时，小林推门进来："查到了！陈明三个月前确实回过陈家村，而且..."她递过一份文件，"我们发现这个村子有个别称，叫'长生村'。"
姜晚和沈厌同时一震。
"长生..."姜晚冷笑，"果然是为了借寿。"
小林继续道："更奇怪的是，这个村子在二十年前就集体搬迁了，原因是...闹鬼。"
沈厌站起身："准备装备，明天一早就去陈家村。"
夜深了，特调处大楼只剩下零星几盏灯。姜晚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反复看着陈家村的资料。青铜镯子又开始发烫，她低头一看，内侧符文又变了：
「龙虎山下，将军坟前，前世因果，今生劫难」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嘟囔着，却突然想起红颜阁地下与沈厌接触时闪过的片段。
小道姑...小将军...
"不会吧..."她瞪大眼睛，"难道沈厌就是那个..."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他看起来疲惫不堪，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睡不着？"他走过来，递过一杯咖啡。
姜晚接过咖啡，趁机碰了碰他的手指，又是一瞬间的恍惚，她看到——
满身是血的小道姑，手里拿着什么，语调破碎不成音，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快走.....我来阻止他........去找师父....”
画面戛然而止。姜晚手一抖，咖啡洒了大半。
"你看到了什么？"沈厌突然问。
姜晚心跳漏了一拍："你...你也看到了？"
沈厌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古朴的玉佩："自从红颜阁那次之后，这块玉就一直发烫。上面刻的字...我不认识。"
姜晚接过玉佩，上面刻着几个古朴的篆字：「前世因今生果，今生情来世缘」
"这是..."她声音发颤，"你从哪里得到的？"
"从小就戴着，"沈厌盯着她的眼睛，"和你那个镯子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沈厌站起身："明天会很危险，早点休息吧。"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姜晚，如果...如果前世我们真的认识，那今生相遇，或许不是巧合。"
姜晚握紧镯子，轻声道："龙虎山下，将军坟前...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沈厌的背影僵了一下："明天再说吧。"
门关上了，姜晚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镯子上的符文渐渐暗淡，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照在特调处大楼上，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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