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秋火

乔秋筠安顿好琵琶后,便迫不及待地前往藏书阁,要向吴忘机老人报喜。

一路上,她脚步轻快,心中满是喜悦与感激。到了藏书阁,她轻轻叩门。

“进来。”老人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乔秋筠推门而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老人家,我通过第一轮考核啦!”

吴忘机放下手中的书卷。“你打算怎么应对明天的考核?”

“我想用三弦琵琶去创作。”她看到吴忘机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

“我想弹奏一曲悠扬的拟声曲。用三弦去模仿鸟林中百兽。”她已为这个曲目准备了几日,研究出如何用琵琶模拟出清脆如莺鹊,沉重如狮虎的声音。

听到乔秋筠的想法,吴忘机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不好。

“请师父指点!”乔秋筠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她的的确确是把吴忘机当成自己的师父了。

自从进入教坊以来,他一直都在领着自己前进,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自己一个肩膀。

吴忘机听到“师父”二字,不禁仰头大笑起来,眼中满是调侃之意,说道:“我何时倒成你师父了?”

随后,他的笑容渐收,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问道:“你见过百兽?”

乔秋筠脸上泛起一丝赧然,她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小声回答:“未曾。”

“你如何把你没见过的事物写在乐曲中?音乐,是作曲者的眼睛。去写你自己。”

离开藏书阁,她缓缓走在小径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流淌着,流过她的回忆。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父母的离世、生活的变故、在教坊中的艰辛练习……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树下,微风拂过,翩然吹起她的发丝。

“对,就写我自己!”乔秋筠深吸一口气,仿佛找到了方向,加快脚步向乐伶居走去,准备构思她新的创作。

第二日,考核的场地庄重而宁静。乔秋筠踏入其中,只见乐师们正襟危坐,神色严肃而专注。

有伶人咏梅,有伶人咏竹。李溶月谱写一曲,描绘月光溶在湖中的静谧景象,乐师连连称赞。

说实话,乔秋筠喜欢李溶月的曲子。她似乎看到了浓雾从湖面涌起,逐渐遮蔽了楼台,朦胧的月色使渡口也变得迷蒙不清。在湖水中,化开的月亮绽成了一朵花。

还是李溶月路过她时充满敌意的眼光惊醒了她。她知道,李溶月在看她怀里的琵琶,是不是她所期盼的“瘸子琴”。

很快就到了她。

乔秋筠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上台去。她轻抱三弦琵琶,宛如呵护着内心最珍贵的宝物。

“我这首曲目,唤为秋火。”

她轻轻转轴,当拨弦声传来,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起手,弦音悠悠而出。那是微风轻拂过儿时那充满欢声笑语的庭院,那是父母陪伴在旁的温暖时光。

她轻盈的手腕上下起伏地跳跃着,弦声跃动间,抑不住的欢乐与幸福萦绕耳侧。

紧接着,曲调一转,节奏变得急促而沉重。命运的烈火无情地烧毁了美好的画卷,父母离世的悲痛、生活的艰辛如汹涌的浪潮般袭来。

她重重地用木拨扫弦,嘈杂的弦声难以掩盖悲伤和痛苦。但当扫弦变换为挑弦时,她的力度越来越轻,速度也越来越慢。

激烈的火焰熄灭,留下了被焚烧尽的一地残骸。往年记忆在一瞬间,化为尘与土。

那是她抱着断弦琵琶流了几日几夜的眼泪后的无助,却也是她在教坊中独自苦练的无数个日夜,孤独却坚定,每一次拨弦都透着不屈的韧性。

当火焰再次燃起,那不再是命运的火,那是她心中的火。琵琶声慷慨激昂,她的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注入到这曲中。

这次的激烈火焰并没有熄灭。她越来越快的拨弦让琵琶声越飞越远。

乐师还沉浸在这火焰中,琵琶声已经停了。

为首的乐师率先鼓掌,大声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乔秋筠,你的演奏真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其他乐师也纷纷点头附和,交头接耳地称赞着。

有的乐师激动得站起身来,满眼欣赏地看着她。待发觉她弹的竟是一个三弦琵琶,更是震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她的技艺,都打出了最高分。

不出所料,她用琴声向大家讲述的故事,为她夺魁。

她回到乐伶局包好琵琶之后,刚推开门想去找吴忘机老人报喜,就被李溶月带着一群人堵在了门口。

李溶月的身后有男有女,她身旁的人手中拿着的,是吴忘机送给她的琵琶。

李溶月一把把她推出了门,自己冲进去,打开她的箱子,拿出了吴忘机给乔秋筠的书。

人们把乔秋筠押到了教坊使面前。

李溶月将书递给教坊使,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满脸愤恨,指着乔秋筠大声说道:“教坊使大人,这乔秋筠手脚不干净,不知从哪偷了珍贵书籍和琵琶!您看,这琵琶上还有名字,分明不是她的!”

教坊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又看了看琵琶上的名字,已知道这是从藏书阁来的。教坊使脸色阴沉,看向乔秋筠问道:“乔秋筠,你怎么会有藏书阁的东西?”

听罢,她跪下,毕恭毕敬地说:“回大人,这是吴忘机大人赠与小女子的。”

不等教坊使说话,李溶月就冷笑一声。“你休要狡辩!吴忘机怎会将如此贵重之物轻易送人?你定是趁着无人之时偷来的!

乔秋筠气极反笑。在教坊使面前,所有事情都会被调查才定罪,她以为自己随意编撰一个罪名就可以定自己的罪吗?

“乔秋筠小姐,与其在这里无端猜测,您不如去问问吴大人。”

乔秋筠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道:“教坊使大人,我乔秋筠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偷盗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自然。”教坊使说道。“但今日清晨吴忘机听闻坊外有人寻得古时乐理著作,出门寻找。如今不知他在何处。”他看了自己身边的侍从一眼,说道。

“来人,把她关起来,等找到吴忘机再行发落。”

乔秋筠知道,虽然自己最终会洗清冤屈,但如果吴忘机没有回到坊中,她被多囚禁一天,就失去了最后一项考核的机会。

她被扔到了一个小房间内。

这是一个狭小而阴暗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墙壁斑驳不堪,石灰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砖石。

房间的一角堆着一些破旧的杂物,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味道,没有一丝风能够流通进来。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板硬邦邦的,上面铺着一块破旧且薄的垫子。

她与吴忘机的交流并没有人能够证明,如今只能祈祷吴忘机老人家早些回来了。

乔秋筠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心绪如麻。若错过最后一项考核,之前的努力便可能付诸东流。

刚才站在李溶月身后的,有和她同一屋内居住的乐伶晓青,她前些日子刚帮她翻遍了庭院,找到了她遗失的手镯;有考核时看到的其他琵琶女,她记得秋火奏毕时她们的喝彩,她们眼中的赞许现在已荡然无存。

她无所事事地望着墙发呆,幻想着自己成功进入教坊的情形,也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脱离了乐曲之后,她想起了以往的更多细节。如果父母和弟弟在就好了。

父亲曾让弟弟学习刀枪,但他竟对男儿家的武艺全无兴趣,只有说文讲经时才有兴趣。四书五经,楚辞汉赋,他一一背诵,年纪不大已经可以作一些简单的诗词。父亲说,他是状元及第的好苗子。

但他对刀剑的恐惧让父亲十分担忧。父亲让他学一学武艺自卫,但他手持刀剑时,动作永远小心翼翼。一日,他摔了一跤,膝盖磕在地上出了血,他竟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全然没有男子汉的模样。

她听到了脚步声。

是吴忘机吗?她想着,走到门口,向门外看去。

不对,这步子像是......

李溶月。

乔秋筠一直不知道,李溶月究竟是为何要和她过不去。各自练习琵琶,在考核时尽力而为,其余时间和睦相处有何不可?虽然自己想要通过考核,但不会和李溶月一样去和他人较劲。

她又坐回了床上。

李溶月不知怎么拿到的钥匙。她打开门走了进来。

“你是不是以为是藏书阁那个老头?”她笑道。“乔秋筠,你若真的是一个把握不住拨弦轻重的初学者就好了。你要知道前几日,我还没打算铤而走险去找教坊使。”

“我从未听闻商人之后会如此目光短浅。”

“目光短浅?”李溶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若是目光短浅就不会把你送到这里。历届考核,每种乐种教坊只会留下一个人。所以第三场考核你不能出现。”

她环顾四周,看着潮湿的屋子,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或者,你我握手言和。我们是一样的可怜人,你答应我明天称病不去考核,我就向教坊使求情,放你出去。你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一晚吧。”

乔秋筠看着她伸出的手。好白净的一只手,她想到。肤若凝脂又怎样?商贾之人,不照样是万人之下的存在。

她握住了李溶月的手。“乐籍是贱籍,次于商贾。来教坊争取这个唯一的机会,想必你也是家财尽失,走投无路。”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乔秋筠用尽自己的全力捏着李溶月的手,疼的她整张脸拧在了一起。乔秋筠用双手握着她的指节,甚至能听见骨头发出细小的声音。李溶月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用另一只手去扒乔秋筠的手指,发现没有任何用处之后扇了乔秋筠一巴掌。乔秋筠吃痛,手一松,李溶月挣脱了出来。

“但李溶月,不属于你的,永远不属于你。我和你一样,家遇变故走投无路。但我不会去加害他人,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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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盛唐歇
连载中迟暮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