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昤走进望仙坊，坊市里比前日还热闹几分，特别是茶楼茶铺更是人满为患，不少人在低声掩嘴交流着什么。
路过坊市最大的茶楼，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地说着新故事，越昤驻足看了一会儿。
“……却说这叶家庄的少主，那可是天资绝伦之辈……可却困于先天之疾，修为多年没有进展。好不容易得到三转生灵丹可以治愈，那是欣喜若狂，各大坊市广发搜寻告示，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这失落之际，天降仙子，温婉动人，只言三转生灵丹她可以炼制……”
“失落复又惊喜，举全家族之力收集材料，终于历经三百个日夜得到丹药……当年那位天资绝伦、傲视梦仙山脉的少主即将归来……”
他一拍惊堂木，惊散所有人吊起的期待。
“……却不想那丹药服下去后，三天三夜不见人，待闯入闭关之地时，却发现只剩下一地骨灰。”
他生动地掩面而泣，台下的听书人更是议论纷纷，甚至有高呼剿灭仙子的动作。
“当然要得到解释！”说书人面容一肃，情绪代入得有模有样，“可叶家庄众兄弟拦截那仙子，却得到一句‘与我何干’的回应，当真是……是岂有此理……”
又是一记重重的惊堂木落下。
越昤没有再注目，沿着长街继续行走。
说书人的故事大多来源于话本，但有的时候来源于刻意传递的消息，就比如这次，这么多人凑热闹，是因为有点信息的人都明白，这故事里的叶家庄少主指的是天风道院的叶元明，叶家庄众兄弟是天风道院的众入院弟子，而那位仙子便是朔月道院的大师姐廖杉月。
综合消息，叶元明真的已经死了，在天风道院众入院弟子看来，和廖杉月给的三转生灵丹脱不了关系。
在天风道院众入院弟子试图在落虹湖围杀廖杉月报仇不成，便干脆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势必要出这口气。
在梦仙山脉，因为山那头道门给予的关注很少，道院弟子间的纷争便时有发生，有的为了修行资源，有的为了巩固势力，还有的只是闲得无聊为修炼之路解解闷。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
越昤缓慢在路上走着，偶尔还看看街边的地摊，烈风谷探索的修行人出来了不少，将自己不需要但有价值的东西拿出来交换或者售卖，大多数摊位都是灵木和灵药，少部分卖着烈风谷深处的岩矿。
走了几个摊位，越昤看见有牌子写着收法器材料，便将背篓里的两根齿虎獠牙卖了出去。
齿虎的獠牙不到一尺长，无法锻造，但本身的坚硬能打造成匕首之内的法器，价格并不高，摊主给了三十两碎灵石，离越昤预期还差了几两，索性拿了摊主摊上了几罐灵茶凑数。
刚离开摊位，越昤便感觉身后有异，她回头，却见人群被一个接一个撞开，两边混乱极了，一个人影快速靠近，后面还追着几个人影。
那打头的人影越昤见过，前日在摊位上卖复元丹的劲装女子。
那女子径直冲来，越昤正错身避让，女子掠过，紧跟着后面追逐的人也冲过。
越昤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待周遭人群骂骂咧咧恢复如常后，她低头，左手从衣袖中伸出，手上抓着一只丹瓶。
这丹瓶是那女子掠过时递给越昤的，速度快到越昤在触碰到丹瓶的前一瞬才意识到。
丹瓶上没有贴标签，透过光，隐约能看到里面煞白色的丹药。
越昤没有见过，脑海中翻阅了很多药籍丹书，都没有得到答案。
眉间微蹙，越昤没有再往其他地方去，直接走到街边店铺墙边，坐在地台上等着，觉得无聊又拿出之前没有看完的话本继续翻着。
就这般坐了一个多时辰，中途越昤瞧见李闲偷偷摸摸从街上溜过，他外袍罩顶，隐约能看见鼻青脸肿，看起来被楚卿云兄长揍得不轻，他没发现越昤，越昤也没有刻意引他注意。
申时中的时候，天色稍暗，街上人群也少了不少，有人站在了越昤面前。
越昤抬头，便见那跑路的女子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越昤收了话本，将那瓶丹药递给她。
女子接过，简单看了一眼，又继续盯着越昤，憋出一句话，“你该不会一直在这等着吧？”
越昤理所应当地奇怪回看她，女子尬笑，撇过头嘀咕了一句，“到底是谁奇怪啊，一般要么私吞，要么躲着等，这么光明正大……”
她下意识地往街上看看，还真有几个路人往这边瞅，便拉着越昤绕到店铺侧面的窄巷里。
这才说道，“我叫卫茵。我知道你，上回那个卢道士喊你越师妹，你就是青云道院那个特殊的入院弟子吧。”
越昤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把早就准备好的黄纸片递给她。
卫茵奇怪接过，上面问着，“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丹药吗？我没有看见过它的记载。”
越昤看着她，目光专注。
卫茵倒是洒脱，摇了摇丹瓶，“这可是消失几千年的丹药，不过最近坊间传的热闹，它就是三转生灵丹。”
越昤恍然，难怪色泽煞白，都说丹药效如其色，煞白之色的丹药不是腐毒的毒丹，就是可以肉白骨的仙丹，既然它是叶元明的救命丹药，便说明这枚丹药的效用至少能恢复魂伤。
卫茵大概怕越昤多想，“这就是我的东西，和道院一点关系没有，那些追我的也是天风道院的，说我和廖杉月一伙的，笑话，我见都没见过，真是倒霉被他们看见了……”
越昤没有再多看她说话，满足了丹药的好奇，揖礼便走。
卫茵说了一半的话堵在嘴边，愣了一下，小步追上越昤，拦住说道，“这丹药消失太久了，你要是看见坊市里有的卖，千万别信，当然，你可以信我卖的。”
她像是在暗示什么。
但越昤没有在意，只微微点头，便不再逗留。
卫茵顿在原地，看着越昤背影消失，懒散随意的神色中掠过几分审视和琢磨，手上缓慢把玩着丹瓶。
天色近黄昏，越昤没有再流连街边摊位，径直往深巷杂货店去。
门口的雀子一只都不在，越昤跨上台阶时，便看见杂货店里有客人，她顿了片刻，里面的人便发现了她，是楚卿云兄妹俩。
楚卿云几步靠近，挽住刚进入大门的越昤，她激动地语无伦次，大抵在感谢，感谢越昤救了她，也救了她哥哥。
越昤奇怪，伸手推了推她，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楚卿云兄长，他的目光因为妹妹而散了不少冰冷，看着越昤也没有杀意，换上了审视。
越昤往柜台看，掌柜并不在，只得把目光投向他。
楚卿云兄长言简意赅地开口，“楚星泽。”
“他是我大哥。”楚卿云又近前，娇俏的脸上没了愁容，满是喜悦，“你是来买东西吗？掌柜进去拿东西了，一会儿就出来。”
她拉着越昤到旁边椅子上坐下，说了很多话，但越昤没反应，她才猛地想起来越昤听不见，尴尬地捂嘴，看了一眼柜台，想拿白纸写字又犹豫坐回去了。
楚星泽这时走近，手指在越昤面前晃了晃，示意越昤看他说话。
“那个拖溶蜥尸体的家伙和你什么关系？”他神色中带着几分忍耐的烦躁。
越昤想了想，她拿出黄纸片，写着，“你的东西没拿回来？”
楚星泽一看，眼中掠过果然之色，将黄纸片捏成团，满是寒意地说着，“那狗东西，翻了我的储物袋，拿走了一样东西，还死活说什么都没有拿。”
越昤恍然，看了一眼被攥得紧紧的黄纸团，比划，“那你去找他去。”
楚星泽茫然，没看懂。
这时越昤看向他身后，楚星泽也听到声音。
“怀疑谁，便去找谁。”
掌柜咳嗽着掀帘出来，越昤盯着他的脸，眉眼舒展。
复元丹治疗皮肉之伤，效果显著，不过两日两夜的时间，掌柜体表露出的烧伤淡了五六成。
他还是带着半片遮眼面具，面部的烧伤疤痕缩小到这片面具便能遮盖七七八八。
只可惜，虚弱带来的苍白脸色扩展开，让他看起来离鬼门关又靠近了些。
越昤转过视线，只看着楚星泽和掌柜说话。
“我说了，三日时间，他不把东西给我，我就把他吊在望仙坊的门楼上，谅他不敢卷铺盖走人。”
他还特意转向越昤，还讽了一句，“而且，他跟我说，你也进过地裂。”
言下之意，李闲出卖越昤。
他当然知道越昤进过地裂，当时那一战差点变成死战，他彼时一心去寻妹妹，身上东西早就遗落根本没想起来，既然越昤把水灵果给他，便没有道理私藏他的储物袋，所以，他现在在提醒越昤。
越昤并没有因为他的提醒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得不到回应，楚星泽瞥过脸，找掌柜要东西，掌柜把药瓶放在柜台上。
“一百两碎灵石。服下水灵果后，闭关三日，灵液每日一次。”
楚星泽眉头微拧，没说什么，楚卿云迟疑走到旁边，小声问掌柜，“灵液只是服用水灵果的辅药，怎么比水灵果还要贵。”
掌柜靠在椅背上，缓了缓上不来的气息，这才掀眼说道，“大顾客专价。”
楚卿云张大嘴巴，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生气。
楚星泽却是恢复了，神色如常冰冷，动作却爽快地甩了一包灵袋上去，转手拿过药瓶，牵着妹妹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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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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